第262頁

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乾隆爺可不是愛屋及烏的性子,富察家這樣顯赫也不單是因為孝賢皇后,還得忠勇公自個有本事,魏佳氏饒做了貴妃家世不依舊平平?想靠乾隆爺的寵愛來扭轉乾坤,未免不切實際。

    何況新燕能否封個官女子郁宛都沒把握,儀嬪那是伺候孝賢皇后,又趕上新帝登基大封六宮的好時候,換做正常年月,還不得一級一級地熬,慎嬪這種話也只好哄哄病急亂投醫的罷了。

    新燕垂頭,「是,奴婢也知道想差了。」

    原本她也以為慎嬪說得在理,她跟娘娘一起服侍皇上是雙贏,但後來再一想,皇上素來看重的便是娘娘對他鍾情,貿貿然舉薦個宮女過去,這份鍾情便會大打折扣,保不齊皇上也會因此齒冷——那倒成雙輸了。

    郁宛道:「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張氏還等著那筆錢救命,她想聽聽新燕的說法。

    新燕絞著手絹,臉上顯出為難之色,她知道母親偏疼弟弟,可她的確也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若真是落得家中無後,她自己的良心也饒不了她,何況父親病在沉珂,若知道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只怕得成催命符了。

    郁宛輕輕道:「你可得想清楚,那賭坊可不是好脫身的,若你弟弟再犯又當如何?你又得沒頭蒼蠅似地去撈他麼?」

    新燕神情堅決,「我只幫他這回,若他仍執迷不悔,也只好生死由命。」

    郁宛道:「你現在說得斬截,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若你娘到時候又來哭訴,恐難免仍受其轄制,到底百善孝為先。」

    她捏著蒲葉做的扇子,輕輕晃了兩下,旋即沉聲道:「本宮這裡倒有個主意,不知你能否照辦。」

    新燕錯愕抬頭,待聽完之後,便心悅誠服地道:「多謝娘娘。」

    轉眼到了六月初二,又是約定俗成的探親日子,新燕帶著兌好的銀票,深一腳淺一腳向神武門走去,身邊還跟著小桂子當保鏢,財不外露,總得防著有人打錯主意。

    張氏早已在護城河岸等候多時,見到女兒眼前一亮,就知道這個大閨女是個有本事的,雖然八百兩東拼西湊也能借個差不多,可比起背上巨債,倒不如讓遠在宮中的新燕施以援手——當初母女吵架說的雖是氣話,可有一句張氏聽著很是入理,若真是圖財,乾脆賣到勾欄院也就是了,何必送進宮裡學規矩?在她看來這倒是鍍金,沒有她的仁慈,新燕哪能得豫妃娘娘賞識,成為有頭有臉的人物?

    見二人上前,張氏忙不迭地從柵欄伸出手去,「東西帶來不曾?」

    新燕將包袱拆開,幾張白花花的銀票晃得人眼暈,張氏更是喜不自勝,「就知道姑娘是個有本事的,快,讓我拿去救你弟弟。」

    哪知新燕驀地將手一縮,「且慢,您可知這些銀子從何而來?」

    張氏上下嘴皮子一掀,「不就是豫妃娘娘賞的唄。」

    沒想到豫妃娘娘是這樣心軟好拿捏的性子,倒是省得她絞盡腦汁偷梁換柱,偷盜宮中財物的罪名畢竟大了些,張氏也不敢叫女兒輕易嘗試。

    新燕冷笑,「可不是賞,是借,我說了半車的好話,豫妃娘娘方答應借我挪用一二,並交代三月之內必得歸還。」

    張氏驚道:「三個月?這哪還得上?」

    沒想到豫妃會是這種脾氣,也太守財奴了些,張氏皺眉,「姑娘,你就不會說點軟話?好歹你服侍豫妃娘娘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看在你起早貪黑幹活的份上,娘娘也須容你點情。」

    新燕道:「我自然是費盡唇舌,可娘娘的錢也不是天下掉下來的,轉眼又要進中秋了,裁衣裳送禮四處打點,哪塊不得用銀子?你這會子說得輕巧,回頭娘娘只怕該把氣往我頭上撒。」

    張氏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只貪婪地望著那封銀子,到嘴邊的肉怎麼也不肯吐掉。

    新燕定了定神,「娘娘固然心慈,可我也不能白拿人家的,這筆錢您無法還上,那隻好我來想辦法。」

    張氏驚疑不定,「什麼辦法?」

    新燕從懷裡掏出紙筆來,「橫豎這些年您索要的也不少了,您生我養我,我不敢有怨言,這最後的一筆就當賣身錢罷,從此天南海北,兩不相干,豫妃娘娘也是這個意思。」

    張氏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下意識又想落淚——她還捨不得這份母女情呢,當然更捨不得新燕月月攢下的俸祿,這麼一個聚寶盆斷送了太不值當。

    本待用骨肉孝道挽留,哪知新燕卻冷冰冰地道:「您若捨不得,乾脆這封銀子也別要了,我即刻拿回去給娘娘便是。」

    張氏忙不迭道:「簽!簽!我這就簽。」

    奈何她沒讀書,識不得幾個字,本想藉此推脫,小桂子卻及時遞過一副印泥上去,逼著她按了指印。

    張氏暗暗咒罵,豫妃是個吝嗇鬼,身邊的人也跟活閻王似的,半點禮數都不懂。看新燕臉上殊無挽留之色,她忍不住譏諷道:「姑娘如今攀上了高枝了,哪裡還用得著我替你操心呢?左右我和你爹都是沒本事的,往後出閣說親別來找咱們,讓豫妃娘娘替你安頓罷。」

    小桂子擠眉弄眼地道:「那自然,娘娘再不濟也會為新燕姐姐尋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若由你們安排,指不定送去給哪個糟老頭子做妾呢!」

    「你!」張氏氣了個倒仰,倒也不敢跟他爭辯,一則怕他顛倒黑白到豫妃跟前毀謗自己,二則,聽說太監都是些心理變態的,手上又沒輕沒重,若鬧到動起拳腳,自己更得吃虧。只得敷衍地道了聲謝,便氣吁吁地告辭。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