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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新燕強笑道:「也未必到了十分難處,等見了面再看看罷。」
初二那日,新燕向主子告了假,心事重重來到神武門,她娘張氏果然一見面就急忙巴著欄杆,「姑娘,我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了不曾?」
新燕沉著臉將包袱遞過去,裡頭三十兩碎銀子,幾支半新不舊的首飾,另幾件她剛做好的繡品,這些就是她全部家當了。
張氏氣得跺腳,「怎才這點東西?好歹你也是豫妃娘娘跟前紅人,就沒攢下來些?」
新燕冷笑:「攢得住麼?你月月都來要錢,我再是手眼通天,也禁不起你這般無底洞似磋磨。」
張氏臉上殊無愧色,反盯上她鬢邊釵環,「這簪子看著很值錢,是赤金的罷?」
新燕忍著氣,「這是娘娘南巡迴來剛賞的東西,才戴了不到半月,若錯眼不見,娘娘該怎麼想?我再如何得臉,您也不能叫我抬不起頭做人呀!」
一面說著,眼淚卻滾滾而落。
張氏也哭起來,「我能怎麼辦?你弟弟在外頭欠了賭債,人家揚言要打斷他的腿,還要送到京兆府去,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我看他沒了性命麼?你不為我想,也得為你爹想想,當初要不是他教你識文斷字,又四處托人送你進宮,你哪來如今的好去處?」
第145章 願景
她娘當著眾人面哭得肝腸寸斷, 新燕瞧著也覺難堪得很,心煩意亂道:「你還是省些氣力罷,被人看見還以為咱家怎麼樣呢!」
張氏只得收聲, 知道女兒是最要臉面的人,非如此也拿捏不住她。乾打雷不下雨地嚎啕了兩聲, 張氏方結束這場唱作俱佳的表演, 乾巴巴望著新燕道:「那你幫還是不幫?」
新燕不耐煩道:「一千五百兩,也虧你能說得出口, 把我賣了都不值這些錢呢!早知如此, 當初何必送我進宮, 直接往勾欄院裡一扔倒省事。」
張氏羞得面色紅漲,「本來沒那麼多, 利滾利才翻了好幾倍,你弟弟也是一時糊塗……我跟你爹東挪西湊, 老家那幾頃田也都給賣了, 總共湊足了七百兩,還剩八百兩銀子,不得已只能來求你。」
新燕冰著臉,「八百兩?那可是皇貴妃一年的份例,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家主子都還只是個妃位呢!」
張氏訕訕道:「我知道為難,這不是沒辦法麼?豫妃娘娘這樣得寵,十公主又得皇上喜歡, 想必私底下賞了不少, 你跟她說說好話, 娘娘多半還是肯幫你一把的。」
新燕哂道:「那往後呢, 我還怎麼抬得起頭做人?娘娘固然寬宏, 可底下那些豈有好相與的,眼瞅著我惹娘娘不快,怕是得爭先恐後把我給擠下來,還有錢幾時能還上,你得給我個準話吧,不然我如何向娘娘交代?」
張氏只想著解燃眉之急,哪管得了以後,豫妃娘娘聽說是個心直口快的,又是蒙古過來,想來未必精於算帳;再不然,把永和宮值錢的東西偷出幾件拿去典當,再用贗品矇混過關,日後有錢就贖回,沒錢就算了,想必豫妃娘娘不會一件件去細查——這法子畢竟陰損了些,張氏怕女兒生氣,暫時不敢跟她說,可若真走上絕路,也只好冒險一試。
張氏哽咽道:「若連你都袖手旁觀,我們娘兒倆只好死路一條了,至於你爹,本來去年大夫就檢出患了腸癰,左右也是活不長的,往後姑娘一個人在宮裡盡享榮華富貴罷!」
她都以性命相脅,新燕還能如何,只得勉力答應下來。
張氏面露喜色,這才是她的好女兒。
*
新燕回宮的時候面色沉鬱,春泥自然發覺了,悄悄去問她。
新燕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開口,春泥跟她的俸祿一樣,雖然每逢年節主子都會賞下來些,可畢竟資歷尚淺,加起來也不過百兩之數,春泥又是個貪嘴好玩的,平時外出看見什麼新鮮吃食新鮮玩意兒都得順道買點兒,這麼七七八八算下來,能攢下的就更少了。何況春泥早說過她自己的願望是嫁個如意郎君,手裡當然得留些銀子,新燕也不好白拿她的。
難道真去問主子要?主子雖是好主子,可她太知道張氏那家人的脾氣,嘗過一回甜頭,往後恐怕沒完沒了,新燕也不想為這點小事把主子拖進火坑裡,她能分到這份差事是三生有幸,可不能輕易斷送掉。
春泥見問不出所以然,便跟郁宛道:「我瞧新燕姐姐像是有心事呢。」
郁宛正在永和宮後頭的院子裡培土,想把從徐州帶回的何首烏種進去,她請慶妃幫忙參詳,慶妃說此株雖然羸弱,但根葉仿佛不一般,很像古書里記載的人形首烏,讓她種著試試,沒準真能收穫奇珍異寶——聽說人形的吃了能夠羽化升仙呢!
郁宛倒也不指望修仙,她就想延年益壽,原身雖然跟她一樣起了個勇武雄壯的封號,但似乎在歷史上的壽數並不算長,生命如此短暫,她覺得自己還遠沒活夠呢。
郁宛興致勃勃給秧苗澆水,耳聽春泥如此說話,便順嘴問道:「什麼心事?」
新燕在她看來是這批宮女中性子最沉穩的一個,遇事也清楚明白,可往往喜怒不形於色,叫郁宛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年輕輕的姑娘,有什麼了不得的煩惱?
春泥本待直言相告,可想起新燕叮囑,又吞了回去,只含笑道:「奴婢也不清楚,瞧著總是悶悶不樂的。」
新燕讓她不許對娘娘吐露,否則就要跟她斷交,春泥也只好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