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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她的早慧在勒扎特部可是出了名的,就連薩日娜都說從來沒養過像她這麼省心的孩子,失禁更無可能。
她以為乾隆也會據理力爭推卸責任,哪知這位爺卻只是黑沉著臉,一語不發,郁宛方才恍然,原來皇帝幼時還真尿床過。
難怪無言以對呢。
乾隆沒好氣道:「快走吧,再遲些天都要黑了。」
其時才是晨曦微露,太陽都還沒曬屁股呢,不過考慮到萬歲爺可憐的自尊心,郁宛很識趣地沒有戳破,只緊了緊襁褓上的系帶,好讓阿木爾睡得更安穩些。
路上遇見賣糖葫蘆的,郁宛扯了扯乾隆衣袖,「老爺。」
乾隆道:「想吃?」
郁宛臉不紅心不跳,「阿木爾想吃,她最喜歡甜食。」
乾隆微哂,讓李玉找給她兩角碎銀子,「去罷。」
郁宛道:「聽說江南最會宰客,我怕他欺負我一個弱質女流,還是您去罷。」
她永遠有無數種稀奇古怪的藉口,乾隆哼聲,到底還是抬腳走上前去。
郁宛不忘提醒他,「老爺記得買兩串。」
「你不是說阿木爾要吃?」乾隆斜睨著她。
「她胃口大嘛。」郁宛並不介意讓女兒背鍋,阿木爾吃了親娘那麼多奶水,分她一串糖葫蘆也是應該的。
賣糖葫蘆是個與乾隆年歲差不多的男人,八卦之心比起婦道人家也差不了多少,不住地拿眼偷看眼前這對,實在是兩人的氣質都頗為不凡,那老爺許是讀過書的緣故才格外文雋,可娘子半點不似窮苦人家出身,且年歲上仿佛也差了些,是駐顏有術,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正猜疑時,郁宛笑著上前挽起皇帝臂膀,「郎君,你這一路也頗辛苦,不如在此地歇歇腳罷。」
攤販咦道:「二位是從外地來的?」
難怪聽口音不似本地人,倒像是官話。
郁宛點頭,淒淒切切地道:「我二人本是青梅竹馬,兩家相約要結秦晉之好,誰料家道中落,又欠下一筆巨資,家中將我送給當地有名的惡霸周員外抵債,因此勞燕分飛。原以為無緣再見,哪知他上京赴試趕考,誤打誤撞相會,這才相約了私奔,為怕惡霸追捕,我二人不得不隱姓埋名來到此地,只盼著能找份餬口之技,聊以謀生罷了。」
乾隆都不知她哪來許多奇思妙想,還編得頭頭是道,難道又是新寫的話本子?
那攤販無疑是個感情豐富的,聽得頗為動容,好一對久經波折的有情人,強權和威壓並沒讓他們屈服,反而更見證了他倆愛情的堅貞,這才叫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掌柜的淚光點點,竟慷慨大方要將兩串糖葫蘆奉送,聽了這樣感人的故事,那點銅子兒也不值什麼了。
乾隆道了謝,卻仍是將碎銀子放下,叫掌柜的愈發覺得他光明磊落。
可唯獨一事不明,聽這娘子所說,兩人不久前方才重逢,怎麼孩子都這麼大了?那這到底是誰的骨血?
郁宛含悲忍淚,表示她也想做個堅貞不移的節婦,奈何被娘家所累,不得不忍辱偷生,這孩子當然是她跟員外郎生的,她也不捨得拋棄親生骨肉追求幸福,萬幸郎君不介意,願意接納她跟她的女兒——遇上這種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掌柜的聽得津津有味,又向乾隆投去既同情又欽佩的目光,這份胸襟倒是罕見的,不過要幫仇人養孩子,那滋味一定不好受罷,難怪看著這般憔悴呢。
乾隆:……
拉著郁宛掉頭就走。
郁宛還沒聊完呢,她自覺講得挺盪氣迴腸的,而乾隆的形象也塑造得非常豐富完整,能容常人所不能容,這才叫真漢子呢,可比雍正爺自吹自擂「朕就是這樣漢子」好多了。
乾隆擰了擰她鼻頭,「你倒是過了把戲癮,朕都被你編排成什麼了?」
郁宛笑道:「不是很好麼?我瞧方才那人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乾隆嘆道:「謊話圖一樂就夠了,朕倒是想同你青梅竹馬,可惜差了十多年。」
郁宛才不可惜,早十年皇帝後宮裡頭奼紫嫣紅各有千秋,她進來也是個當壁花的,還是現在好,雖然不是最美的年華,但卻是最巧的時機,否則她憑何脫穎而出?
郁宛笑道:「可惜老闆沒看清阿木爾長相,不然這故事就更精彩了。」
本該是員外郎的孩子卻長得跟舊情人十分肖似,那時這段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就變了味,成為姦夫淫/婦欺騙地主老財了。
乾隆閒閒道:「焉知不是為了報復才如此。」
郁宛愣了愣,旋即神色複雜地對乾隆爺道:「萬歲爺,您比我還重口味呀。」
如此就成了純粹報社的情節了,曾經被遺忘的舊情人為了報復奪妻之恨的員外以及狠心拋棄自己的女子,不惜設下圈套哄那女子上鉤,令其珠胎暗結,讓員外白養不屬於自己的孩子,並在誘惑私奔後讓她有家不能回,進退維谷,這之後自是淪為俎上魚肉任他揉搓——恐怕只有男頻文里能出現這種劇情。
郁宛不得不感慨,論心狠,男人恐怕能比女人冷酷十倍。
第140章 飯票
淮安碼頭三閘指福興閘、惠濟閘和通濟閘, 惠濟閘又為其中最險要一處關隘,其飛流直下情狀,比起赫赫有名的錢塘江潮亦不遑多讓。
郁宛記得小時學那篇《觀潮》, 當時就對錢塘江心馳神往,後來讀沈兆沄那首惠濟閘, 更為之震撼:聲殷巨雷光噴雪, 一徑劃然蒼崖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