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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其實姐姐何不請旨將七公主九公主帶來?你也不單只阿木爾一個乾女兒,還有兩個呢。」
慶妃嘆道:「我倒是想,可貴妃不肯。」
魏佳氏是個極重規矩的人,慶妃雖喜歡小七小九,卻也不敢過分溺愛,但凡多給一把糖都會被貴妃申斥,還是郁宛這裡的氣氛更輕鬆自在。
有時候她難免覺得貴妃為人母太過冷血無情,十五阿哥剛滿周歲就被送去阿哥所,甚至不肯陪陪他,寧願他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擔驚受怕——她若攤上這種額娘,早已一索子吊死。
郁宛道:「愛之深責之切,大約貴妃怕他們走上歪路。」
慶妃哼聲,「什麼歪不歪的,她就是處處以孝賢皇后為先。」
孝賢皇后生前極為注重祖宗規矩,連親生的孩子都不肯破格,哪怕七阿哥永琮生來孱弱,也不曾為他破例——結果永琮不滿兩歲便夭折了。
明明有前車之鑑,貴妃卻還一意孤行,慶妃看著都有些齒冷,她覺得這人是魔怔了,再大的規矩能有親生骨肉重要?何況她都已經是貴妃了,即便偶爾行差踏錯,旁人也不能拿她怎樣,她倒跟個苦行僧似的一板一眼,唯恐越雷池半步。
郁宛不知魏佳氏有無野心,但身為宮妃追求更高的志向似乎沒錯,只要手段正當,何況歷史上的她的確做到了,雖然是那拉氏先給她騰出位置。
不過易地而處,郁宛決計做不到她這般,在她這裡自身舒服是第一位的,其次則是保護好身邊重要的人,因此她說什麼都要將阿木爾留在永和宮撫養,哪怕違背祖宗規矩也罷——規矩是做給死人看的,可不是為了束縛活人。
因而她跟貴妃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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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正在甲板上看落日,聽到動靜還以為是容嬤嬤來了,「你把那紫金活絡丹給永璂吃兩粒,就用茶湯送服,我瞧他臉色有些發白。」
身後那個聲音卻輕輕笑道:「皇后娘娘,是臣妾。」
卻是魏佳氏冉冉上前,她穿著一襲秋香色繡纏枝蓮的衣裳,依稀還是當年在孝賢皇后身邊伺候時聘聘婷婷模樣。雖然當了貴妃,魏佳氏卻從不忌諱出身,時時衣著儉樸,又愛以通草絨花為點綴,以示不肯忘本——孝賢皇后生前教導她的,她處處都一絲不苟照做,只要她在一日,先皇后的影子便仿佛仍留在宮裡。
那拉氏瞥她一眼,並未說話。
魏佳氏道:「天都快黑了,娘娘真是有興致。」
緩緩踱到那拉氏身邊,聲音里有種奇異的追思,「看著這般暮色,臣妾倒想起乾隆十三年東巡之時,也是龍舟之上,娘娘可還記得先皇后貪看景色,以致不慎落水?」
那拉氏頷首,「七阿哥夭亡之後,孝賢皇后身子本就不大好,那次溺水更加重病勢,不久便撒手人寰。」
貴妃美目流盼,一雙眼睛如上了釉的琉璃珠子,泛著絲絲冷意,「臣妾聽說是娘娘找人將先皇后救起,當時只有您在身側?」
那拉氏神色平靜,「孝賢皇后覺得船艙幽悶,想出來透透氣,才屏退從人,本宮亦是恰好經過方才瞧見。」
「那可真是太巧,」貴妃說道,「當時甲板上無風無浪,又有護欄遮擋,偏偏皇后會失足摔落湖裡,連呼救都是一刻鐘之後。」
提及往事,那拉氏臉上難免黯然,「孝賢皇后病中衰弱,一時體力不支也是有的。」
貴妃微哂,「那就更奇怪了,病得那樣沉重,還有閒情貪看夜色,娘娘不覺得前後矛盾麼?」
那拉氏看著她,這回聲音帶了些警告的冷意,「孝賢皇后已然作古,貴妃有何疑慮,不妨去向太后與皇上質詢,但本宮想皇上未必肯聽。」
說完,便逕自回艙中去。
貴妃輕輕咬著下唇,想拿皇帝來壓她?以為如此就會善罷甘休麼?
她不會認輸的,早晚她得查個水落石出,到那時,倒要看看那拉氏還能否維持此刻純然無辜的面目。
第138章 私奔
船上的日子安寧且太平, 雖不必守著宮中時辰,但郁宛還是每天早起就帶著女兒去皇太后艙中點卯:晨昏定省既是規矩,也是種孝道的表示。
雖說她自己不見得多麼熱衷這些舊俗, 可言傳身教,讓阿木爾學點為人處世的道理也是有益的。
更多就不必了, 她看舒妃跟忻嬪比她勤快數倍, 總是她到的時候兩人都已早早來了——拒絕內卷,從她做起。
其實也很容易理解, 畢竟萬歲爺不是那麼好巴結上啊, 打從登船的第一天起, 乾隆不是忙於批摺子就是召集諸大臣開會,每到一處都有當地官員大張旗鼓夾道相迎, 若是官職稍稍有些分量的,皇帝就得將人請上船寒暄一番, 表示親切問候, 順便問問這人治下的政務情況。
郁宛發現自己對乾隆有點誤解,這人原來不是只知道享受的,看來這回的南巡並非心血來潮,所謂給皇太后圓夢,不過是表面上的藉口罷了。
而除了勘察海寧的防汛工事,乾隆爺顯然也想看看當地的民生時弊,數年後轟動朝野的兩淮鹽引案,此時已經微露苗頭, 看來乾隆也不是毫無所覺, 否則也不會在震怒之後立刻以雷霆手腕徹查。
眾嬪妃雖不是個個都對朝政敏銳, 卻也看得出什麼時候該邀寵什麼時候該避開, 與其在萬歲爺心情不佳的時候上前賣弄, 還不如另闢蹊徑討好太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