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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說句造孽的話,郁宛覺得小陸氏不生孩子反倒好些,慧賢皇貴妃便是以嬌柔病弱聞名,大夏天都離不開炭火,一生都沒懷孕,小陸氏要是落得個產後大腹便便的形象,保不齊失寵就在眨眼之間。

    散會之後,那拉氏將郁宛單獨留下,倒著意安慰了她一番,自然是怕她落差太大憂鬱成疾。

    郁宛笑道:「您放心,臣妾有十公主在呢,再怎麼都不會自暴自棄的。」

    她倒是怕那拉氏有所吃味,畢竟那拉氏是見識過慧賢皇貴妃昔年盛寵的,又被高氏生生壓了九年,小陸氏若得勢,對她的刺激只怕更大。

    然則那拉氏輕輕搖頭,「本宮還不明白皇上嗎?」

    哪怕富察氏和高氏在時,皇帝也沒放棄尋芳獵艷,即便這兩人相繼病歿,皇帝打著深情的幌子著實消沉幾年,可身邊的美人也未斷過,外頭更是一茬一茬地往宮裡送。

    那拉氏攔不住也不想去攔,在鏡花水月一般的恩愛消逝之後,她便決心只守著兒女度日,再加上皇后應有的尊榮。

    至少皇帝在大節上並未虧待她跟永璂,這對她而言便已足夠了。

    郁宛道:「娘娘真是豁達。」

    那拉氏自嘲般笑笑,「不過是吃一塹長一智,等你到本宮這個位置,你也會明白。」

    郁宛不想明白,她的人生格言是難得糊塗,而非清醒著痛苦,反正她也沒本事坐上高位,當個偏安一隅自得其樂的寵妃就很快活。

    之後小陸氏便安分地在御前做起端茶遞水洗筆研墨的工作,她若是個浣衣局的下人,或是包衣出身的奴婢,這份差事對她來說便非常好,可偏偏她是懷抱志向來到深宮的,萬歲爺這番操作實在讓她無語凝噎——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這才是最要命的部分。

    郁宛偶爾被皇帝叫進養心殿用膳,乾隆也毫不避嫌地讓陸嘉怡在一旁布菜,他覺得小陸氏一心一意愛慕著他,這種抬舉對她而言也是褒獎,不是人人都能近身伺候的,以前可都是李玉這位御前總管負責呢。

    小陸氏的眼珠灰暗得像塵封多年的珠寶,因為長期無人清理,已經哀怨得快要發霉了。

    郁宛就沒皇帝那般從容,她並不敢十分使喚小陸氏——不是人人都能有韓信那般雅量,受了胯-下之辱還面不改色,多年之後發達也未報復,還把昔年折辱他的屠戶給封了官。

    倘小陸氏是個記仇的,自己今日的舉動或許會令她沒齒難忘——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大逼斗能給孩子帶來多大傷害,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又正是自尊心強烈的時候。

    因此郁宛只胡亂讓王進保夾了兩筷子菜便匆匆撤退了,藉口阿木爾要喝奶。

    乾隆咦道:「你方才不是說公主歇下了麼?」

    郁宛笑了笑,「她覺淺,又愛鬧騰,片刻都離不開人。」

    至於乾隆會否以為她出於嫉妒才不想跟小陸氏共處一室,郁宛也懶得管了,愛怎麼想怎麼想吧,她在這裡才不方便,老男人找第二春,多新鮮的事呀!

    她寧願去慶妃那裡多坐坐呢。

    小陸氏如今有了差事,顧不上兩頭奔忙,啟祥宮的慶妃於是閒了下來,連裝病都不怎麼上心。

    郁宛這日去探望她時,只見慶妃手裡捧著一本李漁的《風箏誤》,正坐床頭看得津津有味。

    連腳步聲都沒聽見。

    郁宛本待嚇一嚇她,可等到近前,慶妃豁然放下書頁,眼前卻露出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來!

    郁宛唬得心跳都慢了半拍,好容易才認出是仿製的面具,捂著胸口道:「姐姐你做什麼?」

    「誰讓你不安好心的?你想嚇我,也得看有沒有本事。」慶妃哼聲道。

    從小到大她都沒怕過誰呢,那些堂兄弟們也不及她有膽量。

    郁宛喝著綠萼送來的羅漢果茶飲,笑眯眯道:「你就是太像男人了,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你若扮得柔弱些,皇上一定更加喜歡。」

    「頂好像慧賢皇貴妃那樣,是不是?」慶妃嗤聲。

    她改變不了這張臉,但她至少能決定自己如何去活,哪怕模仿高佳氏能令她更加得寵,可終究不過頂替另一個人的身份——而她的意志只屬於她自己。

    「可有些人並不像你這般想。」郁宛道。

    慶妃知道她說的是誰,「五兒很聰明,雖然歲數還小,卻已早早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如今的情勢對嘉怡是不利了些,可只要她耐得住寂寞,慶妃相信還是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萬歲爺不是個小氣之人,別看這會子悶聲不響,可只要嘉怡表現得好,將來少說也是個貴人。

    至於她會否後來居上不認自己這個姐姐,慶妃也懶得操心——不認就不認吧,親兄弟還有手足相殘的呢,至少陸家到不了那份上,至多也就是形同陌路而已。

    反正她已給了嘉怡忠告,是嘉怡自己不聽的,後悔也別再來找她。

    郁宛撿起掉在地上的《風箏誤》,拍了拍封皮上的灰,咦道:「姐姐為何獨獨鍾愛這折戲?」

    李漁是個十分高產的作家,固然不乏優良之作,而彼時他最為膾炙人口的卻是肉蒲團、憐香伴、無聲戲等等奇情小說,幾為市井俚俗所必讀,她以為那些才是慶妃愛好。

    這風箏誤實在不知有何新鮮,不過就是個簡單喜劇,男主在風箏上題了一首詩,被大戶人家的女主撿到,並作詩相和,彼此暗生情愫,於是男主又放了第二支風箏相約,哪知這回卻不巧落入女主那個醜陋的大姐院裡,二人見面,男主誤以為女主貌若無鹽,嚇得落荒而逃,後來經歷種種波折終于澄清誤會,結成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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