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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這廂郁宛望著畫師道:「大人是畫聖吳道子的後裔嗎?」
吳惟庸矜持點頭,豫嬪娘娘不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人,故而他答起來也是毫不臉紅——雖然同是姓吳,他們這一支跟吳道子可沒什麼關係,不過家學淵源,從高祖父那一代便以賣字畫為生,可酒香也怕巷子深,沒有名氣,畫技再好也是枉然,不得已才托為畫聖后人,好在自此也算打開門路,到他這輩甚至能為宮廷效力,實在是祖上積下的餘蔭。
郁宛心頭一喜,吳道子擅畫佛道人物,且偏於寫意,這不正是她需要的麼?最好能畫得寶相莊嚴一些,不必太像,有神韻就夠了。
因問吳惟庸,「閣下可有描過觀音?」
吳惟庸頷首,這些都是必修課,不然家家戶戶牆上掛著的都怎麼來的?
郁宛道:「那你就把本宮當成觀音罷,想來相差不過毫釐之分。」
她看觀音大士的模樣也是肉乎乎的,又慈悲又和藹,說實話,還不如她漂亮呢。
吳惟庸:……這位娘娘對自己是否有什麼誤解?
乾隆進門時,便看見郁宛側坐著身,努力抻著脖子曲項向天歌——雖然側面不似正面那般容易暴露缺陷,可也得展露肩頸處優越的曲線。
很好的陽光落在她那身綠衣裳上,像極了毛羽輝煌的孔雀,尾巴高高翹起,一副將要開屏的架勢。連桌上最愛的點心和茶都分毫未動,力圖展現最美的情態。
女人哪,真是難逃虛名誘惑。
乾隆饒有興致地走近,只見吳惟庸已描繪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寥寥幾筆,乾隆一時手癢,「剩下的讓朕來添上。」
吳惟庸不敢回絕,趕緊讓座。
郁宛卻著急起來,她對乾隆爺的手藝可不怎麼放心,就算真擅長吧,畫畫這種東西也得講究風格一致,硬湊在一起只會不倫不類——眼看著大功都快告成了,怎麼能毀在皇帝手裡?
郁宛拼命向吳惟庸使眼色,搞藝術的不都得有點操守嗎,他忍心自己的心血被人破壞?
奈何在宮廷打滾的人都油滑慣了,吳惟庸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作品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他才不想因這麼點小事被殺頭呢。
乾隆本身雖不算優秀的藝術家,但基本功還是有的,仿著吳惟庸的筆觸慢慢著墨,乍一看倒也似模似樣,郁宛則在心底默默祈禱,只求皇帝別把觀世音畫成夜叉婆,那她就謝天謝地了。
正是這句禱告讓乾隆爺險些破功,手上一晃,正瞄著的眼睛便多了一筆,拖出長長的眼尾來。
郁宛看他神情就知道不妙,趕緊從座上下來,這一看差點沒崩潰,「您是多恨我呀!」
乾隆爺摸摸鼻子,他真不是故意的,誰叫這姑娘內心戲太多,他一心二用難免出現失誤。
還是吳惟庸足智多謀,絞盡腦汁又添了一隻美目上去,那連綴中間的則成了淚痕——觀音大士感念世人,為蒼生落淚也是情理之中。
郁宛差點沒被他自作聰明的舉動給噎著,「你見過哪個正常人是從側面能看見兩隻眼睛的?」
根本不符合邏輯。
乾隆爺支頤想了想:「二郎神君?」
郁宛:……
吳惟庸:……
*
永壽宮中,慶妃端來安神湯給魏佳氏服下,等魏佳氏蒼白面容平靜了些,方小聲問她,「適才到底怎麼回事?我聽豫嬪說起倒嚇了一跳。」
魏佳氏擺手,「不是什麼大事。」
臉上仍有些驚魂未定的疲倦。
慶妃埋怨道:「姐姐你都懷胎八個月了,明知道外頭人多不便,就該少往別處去,橫豎你已經是貴妃了,哪怕禮數上欠妥些,皇上也不會怪你。」
魏佳氏道:「正因我已是貴妃,多少人等著揪我錯處,才愈發不能露出把柄,登高跌重,你可知道其中道理?」
皇上建寶月樓不管是否為給和貴人做臉,她都得捧這個人場,何況太后都在,她不去怎麼使得?
「行了,反正你總有道理,我也懶得周全,你自個兒留意些罷,別又落得跟永璐一樣。」慶妃說完就氣咻咻地離開了,白梅攔都攔不住。
也只能對魏佳氏感嘆,「慶妃娘娘還是這麼個急躁性子,又口無遮攔,好端端提起娘娘傷心事作甚?」
魏佳氏道:「她不過是關心則亂。」
其實魏佳氏自己也有點後怕,舒妃因為養十阿哥養得不好,自此之後便失了寵,她若是連續兩個皇兒都沒能保住,不止皇帝厭棄,恐怕太后也得頗有微詞,怪她是個沒福氣的。
幸好今日安然無恙,倘若真有點什麼,她的前程也就到這兒了。
白梅忖道:「那欄杆究竟怎麼回事,是否該叫人查一查?或者問問和敬公主?」
魏佳氏搖頭,「我相信她是無心的。」
就算真是有心又能怎樣?她難道要去向萬歲爺檢舉,說公主故意害她麼?且不說和敬根本沒這個必要,倘公主因此而獲罪,她也對不起孝賢皇后在天之靈。
魏佳氏嘆道:「算了罷,我如今只想將皇兒平平安安生下來,還是少生些是非的好。」
寶月樓中,和敬公主陪皇太后說了會子閒話,又講了幾件科爾沁草原上的有趣故事,這才藉口更衣之故喚來隨從,問他永壽宮那邊有何反應。
隨從道是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