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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很深沉地道:「養兒也是一樣,您越是萬般用心,他們反而越是戰戰兢兢,倒不如順其自然最好,連老子都說道法自然呢。」
竟敢拿兔子這種牲畜跟宮中皇阿哥們相比,乾隆終忍不住笑了笑,「那後來你是怎麼平復心緒的?」
郁宛道:「臣妾傷心了好幾個月,直到後來我阿布端來一碗紅燜兔肉,臣妾才終於釋懷。」
當然不是她親手養的那隻母兔的肉——那一窩早就給埋了——是根敦新學了一種菜式做法,讓兒女們長長見識,她阿布是個老饕,也稱得上半位美食家,廚藝自然也很不錯,可惜郁宛只承襲了他的貪嘴,半點沒繼承那把好手藝。
當時她就有點懊悔,原來兔肉這麼美味,早知道該將那隻母兔的屍首留著,三斤重,能炒好幾盤呢。
乾隆:……越說越不像話了。
不過被郁宛這麼一打岔,他心裡的愁悶無疑已紓解許多,輕聲嘆道:「事到如今,已然無法挽回了。」
郁宛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或許對三阿哥您已然無法彌補,可三阿哥還有兄弟,有姐妹,您若真覺得虧欠,不妨多多善待他們,如此,皇貴妃娘娘如若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她這話當然有私心,阿木爾可也是三阿哥的妹妹,郁宛希望乾隆的這份歉疚能延續到她的女兒身上,最好在阿木爾面前只做慈父。她不指望阿木爾能跟孝賢皇后的兒女比肩,但,至少這份恩澤能庇護阿木爾成人,庇護她平平安安度過一生,這便夠了。
乾隆將她散落的鬢髮撥到耳後,溫存道:「朕會的。」
郁宛對他露出一個感激至深的笑容——細看其實是有幾分傻氣的,但卻很動人。乾隆心想。
之後兩人便是天南海北高談闊論,可身份卻顛倒過來,郁宛對他講述七月七日乞巧節上的趣事,慶妃搬了個大西瓜要來供奉月神,結果她自己嘴饞,啃得只剩下一半了(當然郁宛也稍稍幫了點忙),到最後只剩了瓜皮兒抬上桌案;蘭貴人比較虔心,跟婉嬪精心炸制了各種巧果要來迎仙,可不知誰的一隻耳環掉在麵糊里了,燈影里烏漆墨黑瞧不見,結果大伙兒都不敢品嘗,生怕那帶著銀鉤的耳環把喉嚨給刮破。
乾隆咦道:「那後來呢?」
郁宛瞥他一眼,「後來?蘭貴人覺得頭髮癢,隨手往鬢邊一摸,原來那細碎的小東西就在她耳垂上掛著呢,害得咱們虛驚一場。」
乾隆忍俊不禁。
郁宛又趁機對他誇耀了一番自己本事,譬如姑娘們比賽穿針她穿得最好啦,包有銅錢的福運餃子獨她一人嘗到啦,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乾隆聽到後面便覺得真假參半,作勢要來擰她的臉。
郁宛坦然迎著不閃不避,含笑道:「能哄得萬歲爺一朝開懷,臣妾付出點犧牲也值了。」
「你呀,叫朕說你什麼好?」乾隆嘆息。
末了等乾隆醉得人事不省,郁宛才抹了把汗,叫李玉和王進保進來,把他家主子扶上床,她自己肯定是搬不動的。
李玉方才本在窗下偷聽,奈何兩人聲音極低,囫圇吞棗沒個明白,這會子忙忙問道:「萬歲爺可是想通了?」
「或許吧。」郁宛說道。
其實她不來乾隆爺早晚也會想通的,不過是三阿哥病重時的可憐模樣喚起了他為人父的那點慈悲感,可若三阿哥健健康康活著,只怕乾隆爺仍會為昔年之事耿耿於懷——人總是如此,只有在瀕臨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可是太遲了。
第113章 請求
三阿哥到底還是過世了, 就在中元節次日,時年二十六。迷信一點的人就說,這是皇貴妃趁著鬼門關大開, 把愛子接走了——左右三阿哥這症候再不能好,與其纏綿病榻受盡苦楚, 還不如早登極樂。
乾隆聽罷倒也沒什麼反應, 只讓人頒下恩旨,追封三阿哥為多羅循郡王, 之後親自到吉安所永璋靈前奠基, 據王進保反饋, 皇帝爺默然佇立良久,待天黑方回九州清晏。
小鈕祜祿氏唏噓道:「皇上一定很傷心。」
郁宛不置可否, 比起難過,可能萬歲爺心中的恐懼更多些, 否則為何一到晚上便不敢逗留, 生怕三阿哥母子來找他算帳吧——自然,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郁宛既非乾隆腹內蛔蟲,皇帝究竟怎麼想,那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郁宛的恩寵倒是更勝從前了,除了祭禮不得不按照等級次序,其他時候乾隆皆把她帶在身邊,連那拉氏都退後一射之地。
這讓原本想看豫嬪笑話的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這狐媚子究竟懂得什麼邪法, 何以她能牢牢將萬歲爺攥在手心裡?就憑那身肥肉嗎?
容嬤嬤扶著那拉氏從吉安所回來, 深夜亦對她喟嘆, 「豫嬪娘娘的身段尚未完全恢復, 皇上倒對她愛不釋手,饒是老奴瞧著都有些納罕。」
那拉氏道:「承恩蒙幸,未必非得靠枕畔歡愉。」
以前她也以為這蒙古姑娘大大咧咧,只長年歲不長心眼,可如今瞧著,卻是粗中有細,只瞧她能切切實實哄好皇帝還能全身而退,便知她心裡還是有桿秤的——萬歲爺真大發雷霆起來,那拉氏都得捏把汗,先前為著孝賢皇后的喪儀多少人受到牽累,當時她已經是皇貴妃了,卻仍不得不膝行下跪求他消氣,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
容嬤嬤道:「那也不能把您撂在一邊,若不是您把她送去九州清晏,她能有如今殊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