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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郁宛十分懷疑,要是穩婆趕到得不及時,她額吉就得自個兒一手包辦,看她嫻熟地指揮僕役剪臍帶、給嬰兒擦身,沒有半點虛弱慌亂模樣,唯獨在見到根敦把孩子手腳包反了、還差點摔到地上時,難免氣急敗壞——幸虧男人不能生孩子,否則她弟弟未必能全須全尾地來到世上。

    小鈕祜祿氏聽到這一家子的彪悍做派,差點沒驚掉下巴,好半晌才勉強擠出句,「……令堂真是能幹。」

    郁宛滿面驕傲,「那當然。」

    小鈕祜祿氏:……

    兩人正往回走時,一隻毛色艷麗的大鳥翩翩飛來,落在郁宛身前,親昵地蹭著她膝蓋。

    小鈕祜祿氏愣道:「怎麼又是孔雀?姐姐跟這鳥兒當真有緣。」

    誰說不是呢?郁宛心道,而那陰魂不散的盛老闆再度出現在她跟前,十分抱歉地作揖,「叨擾豫嬪娘娘,是在下的不是。」

    說完便要將孔雀抱走,那孔雀卻好像捨不得離開郁宛似的,兀自眼巴巴瞅著她。

    盛淮山笑道:「看來阿青很喜歡娘娘。」

    小鈕祜祿氏生來怕羞,見到俊俏男人就更不知如何應對了,早躲到郁宛身後去,但饒是她也聽出來這人態度有些反常,遂大著膽子說了句,「你一個南府優伶,回娘娘話時要加奴才二字,方不失分寸。」

    說完便跟打地鼠似的趕緊縮回頭去。

    盛淮山面色一變,他素來最忌諱旁人提起出身,故而才想靠著這張臉逆天改命,好容易熬出了頭,差不多的都得喚他一聲盛老闆,哪知卻被一個小貴人當面戳破,實在可辱。

    本以為豫嬪娘娘會幫他說話,怎料郁宛卻只輕輕笑道:「我這妹妹心直口快,也是不想閣下被人揪住把柄,誤了前程。」

    盛淮山無法,只得撩起長衫下擺,恭恭敬敬行了個稽首大禮,「奴才叩見二位主子。」

    郁宛叫春泥把那隻孔雀抱開,「此物雖美麗,然本宮眼下身懷有孕,實在禁不得衝撞,還望閣下帶回去嚴加管束,萬勿再放出來擾人了。」

    要是下回再遇上,郁宛指不定得叫小桂子捉來燉湯——她還沒嘗過孔雀肉呢,興許比雞湯更滋補。

    盛淮山見她神色一如往昔,並無半分依依不捨情狀,只得帶那隻鳥寵怏怏離開。

    等背影不見了,小鈕祜祿氏方敢探頭,「姐姐跟這人很熟麼?」

    「怎會,總共也只見了兩面。」郁宛淡淡道,心下亦覺得稀罕。她本不信通靈之說,但這隻孔雀怎麼一而再再而三來跟她親近?難道真是物似主人型,跟養它的盛淮山一樣輕浮?

    小鈕祜祿氏凝神道:「我聞見那東西身上有陣氣味,像跟姐姐用的脂粉一樣。」

    她跟舒妃說郁宛送她香粉,那當然是故意詐舒妃的,不過郁宛所用的胭粉的確與別個不同,乃內務府特意為有孕嬪妃所調製,去除了鉛粉之類的有害物質,多用天然花葉榨汁提煉,著色力差,但更自然清透。

    郁宛本來沒留意,聽小鈕祜祿氏說起亦有些疑疑惑惑起來,「能確定嗎?」

    小鈕祜祿氏的鼻子生得很好,加之她前陣子天天在舒妃宮裡,舒妃就頂愛塗脂抹粉的,很容易察覺氣味上的不同。

    郁宛心中一凜,看來這盛淮山是故意用香料馴化孔雀,以此來製造跟她偶遇的機會,只是這人究竟想做什麼,明知道她有孕還糾纏不休,還是覺得她一個新寵嬪位能給他好處?

    小鈕祜祿氏道:「姐姐可要將此事告知皇上?」

    說當然得說的,只是盛淮山屬於犯罪未遂,不知道上頭會怎麼處置——太后仿佛挺愛聽那班小戲。

    對這種登徒浪子,若不給他個教訓,實在不爽。

    郁宛忽然福至心靈地想了個主意,附耳跟小鈕祜祿氏低低說了幾句。

    小鈕祜祿氏先是納悶,旋即便忍俊不禁,「姐姐也太促狹了。」

    「他若是個誠實君子,自然不會惹出這番禍事,是他自己的貪心害了他。」郁宛怡然道,現在就看這位風流郎君懂不懂懸崖勒馬了。

    回去後就對小桂子如此這般訴說一番,小桂子當然義不容辭。

    郁宛又叫春泥去知會圊廁行的人,明早夜香別忙著倒掉,留著有大用呢。

    新燕搖頭,「娘娘既知其不檢,直接向皇上皇后告發了便是,何苦費這番周折?」

    郁宛悠閒地往嘴裡塞了片蜜桔,笑盈盈道:「自然是我親自出手更為痛快。」

    且乾隆這個老醋缸子分明嫉恨人家長得帥,那日明里暗裡問她那出戲如何,實在對盛淮山頗有微詞。既如此,郁宛何不乾脆遂了他的意?也好更叫皇帝看出她忠心。

    等這齣戲完,郁宛覺得自己又能新寫個話本子了,就名「美嬌娘巧治奸邪漢」,多應景啊。

    南府里,盛淮山正摸著那隻孔雀出神,他自信才如宋玉貌比潘安,哪怕寥寥數面也足夠女子為他傾倒,可豫嬪娘娘怎麼有些無動於衷似的?還是因為當著蘭貴人的面,不便對他太過熱情?

    盛淮山心裡打起了鼓,他也不是本地的戲班子,因著闖出名堂才開恩被叫進宮裡,許他暫住南府,等過完年仍舊得送走的,眼瞅著時日無多,他焉能不急?

    正鬱悶時,坊中學藝的小僮進門道:「盛大哥,有位公公找您。」

    會是誰,難不成叫他到御前問話的?盛淮山心中惴惴,強自咽了口冷茶,大著膽子到廊下,果然就見一個白面無須的太監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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