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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等入了養心殿,郁宛便挽起袖管開始研墨,乾隆本意只讓她換個環境散散心,哪成想她這樣認真,也只好由她,因讓李玉取來硃筆和黃綢,細細翻看成摞的奏章。
等半天也沒等到墨汁研好,乾隆轉頭看去,卻見硯池一片透明,墨條都沒放,倒有著斑斑水跡——那美人兒的眼淚正一點一滴往下掉呢。
他忍不住笑起來,「怎麼哭了?」
「沒什麼。」郁宛胡亂擦了擦眼角,趕緊將墨條重新裝上,有一搭沒一搭轉著圈。
她就是覺得心裡委屈,好像忽然間變成了千夫所指的劊子手,連清白都得靠別人的證詞來說明——要不是皇帝來得及時,她都恨不得指天發毒誓了。
那拉氏仿佛也偏向忻嬪更多些,即便只是同為人母的共情,可也足以讓郁宛難受。
她以為自己進宮一年半載,多多少少該是跟這些人交了心的,怎料還是孑然一身。
看硯池裡的黑水快要溢出來了,乾隆不得不起身提醒,按著她的手叫她停下。
又拿衣袖揩了揩她頰邊噴濺的墨汁,含笑道:「真是,都成花臉貓了。」
郁宛眼睛紅紅的,「您怎麼一句話也不問?」
乾隆頓了頓,「朕當然相信你是清白的。」
再高明的罪犯也藏不住心事,只要三丈距離內,她在他面前就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
所以他也一眼洞察這姑娘去南三所的目的,難為她肯幫他想著永璇跟永瑆,這樣赤忱可愛的女子,誰忍心去懷疑她?
郁宛不好意思地哦了聲,並不知乾隆靠作弊幫她脫罪,只覺得對方這樣毫無猶豫信賴她的人品,還真挺難得。
或許她不該將乾隆爺想得那麼壞,這人對她還是挺有良心的。
郁宛情緒漸漸放鬆了些,眼淚也收住了,滿懷內疚地放下那片衣袖,上頭已沾染斑斑墨跡,「抱歉,弄髒了您的衣裳。」
乾隆語氣輕快,「無礙,是你的衣裳。」
郁宛低頭一瞧,果不其然,白背綢上繡著大朵的藍蓮花,跟萬歲爺那金光閃閃的衣料有天壤之別。
她方才哭的上頭,竟完全沒注意!白感動了!
乾隆含笑喚來李玉,「去找個管事姑姑,扶多貴人到偏殿更衣,洗把臉再出來,朕可不希望御前的人有礙觀瞻。」
郁宛心頭的沮喪瞬間被憤怒取代,還嫌她難看呢,不就是妝花了點麼?常言道丑妻近地家中寶,何況她也沒丑到慘絕人寰的地步罷?
等會兒畫個美美的妝,非得艷壓全場,看看誰還敢瞧不起誰。
郁宛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子到後殿去了。
李玉看得咋舌,萬歲爺哄人的本事,還真是非同一般哪。
第69章 送鍾
被杖斃的幾名乳母臨死前留下一份口供, 承認是她們自個兒貪於賭錢玩忽職守,沒關好窗槅,又有南三所值守的太監出來作保, 證實多貴人的確只去過兩位阿哥所在的暖閣,並未經過六公主的偏殿——是真是假也難評定, 郁宛記得當時那幾個懶貨還在打盹, 怎麼一會兒的工夫就醒了?
但,總歸是與她有利的訊息, 郁宛自不會出來反駁。
乾隆命人將供詞抄錄兩份, 一份送來永和宮, 一份送去忻嬪的景陽宮,不管忻嬪信與不信, 這件事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令那拉氏慶幸的是,忻嬪並未繼續胡攪蠻纏, 否則這件事鬧下去, 對誰都沒好處——年關的時候她不願與令妃爭鋒,有意放權,而令妃似乎也不願插手阿哥所的事務,怕被說成越俎代庖,這份審慎與機警,是連那拉氏都佩服的,怎料兩下里皆疏忽,卻會生出這種事來?真真意想不到。
那拉氏喟嘆了一回人生無常, 便讓容嬤嬤給忻嬪送去些黨參黃芪之類的補品, 請她早日養好身子, 爭取能再生個皇嗣。
郁宛處也得了壓驚的賠禮, 可她這回看著那些黃白之物再高興不起來, 只對著小鈕祜祿氏唏噓不已,「好人難做,我如今算是懂得了。」
以後打死她也不當活雷鋒,沒的惹禍上身。
小鈕祜祿氏笑道:「話雖如此,姐姐這樣至純至善的性子,下回再遇見不平也還是會拔刀相助的,再說姐姐也不是完全沒落著好,那些東西你不是很喜歡嗎?」
指了指門上紅紅火火的剪紙窗花。
郁宛長嘆口氣,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能獲得永璇永瑆兩個小傢伙的尊敬愛戴,對她而言當然是種快樂,可宮裡往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否真幫了兩位阿哥,還是會給他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且她還疏忽了一個要緊的,十二阿哥永璂得知她給哥哥們又送紅包又送泥人,居然醋意大發,纏著她要壓歲錢,金錁子倒還好尋,可那泥人是在圓明園的時候請民間能工巧匠雕刻的,這會子都過年了,上哪兒尋去?
最後只能好說歹說,答應來年為他補上,又送了他一個自己新做的金累絲香囊,用來裝丸藥蜜餞都好,這才哄得小傢伙滿意離去——本來是給他老子準備的,不得已,只能先到先得,想來乾隆的氣量不會小到跟親兒子計較。
怎料乾隆晚上過來時,得知禮物不翼而飛,氣得按著她就打起了屁股,當然是偏情-趣式的那種。
郁宛一面吐槽萬歲爺這惡趣味真是難以消受,一面又覺得她這寵妃當得比保姆還窩囊,強勢些的保姆還能發橫呢,她倒好,天天受些夾板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