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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早知道該讓春泥帶個手爐的, 雖說四月天還用手爐多少有些不像話,但養生就是該在細節處下功夫。

    乾隆回頭看她一眼, 淡淡道:「過來。」

    郁宛啊了聲, 不解其意, 可隨即看到張開的披風,頓時心領神會, 小跑過去鑽到皇帝臂彎里。

    慶幸萬歲爺沒狐臭,不然這個姿勢一定會「如痴如醉」。

    乾隆:……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麼並排著走太沉默也尷尬, 乾隆閒閒道:「可知朕為何去你宮裡?」

    可不就是想拉個墊背的, 既怕得罪嫡妻,又怕得罪寶貝閨女,可不只有拿捏她這個小小貴人了。

    郁宛心裡門兒清,面上卻天真無邪地搖頭,「臣妾不知。」

    乾隆攥緊她的手,「朕今兒也想當一回桃花源人。」

    隨即朗聲念道:「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初極狹,才通人, 復行數十步, 豁然開朗……」

    郁宛心想, 原來是為家庭瑣事困擾, 想找個不問世事的仙境躲懶, 可隨即越聽越覺得不對,她咋覺得這篇文章的詞句也有點污呢,似乎描繪那種事也是恰如其分的。

    且喜燈籠的黃光掩蓋了她臉上的暈紅,不然背個書都能背得思緒蕩漾,那也太奇怪了。

    殊不知乾隆爺全給聽了進去,本來沒覺得什麼,經她這麼一遐想頓覺充滿暗示意味,猛地咳嗽了兩聲,差點沒嗆著。

    郁宛忙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您不要緊罷?」

    這麼看是真喝了不少,難道不是裝醉?那她就放心了,聽說男人酩酊大醉的狀態是硬不起來的。

    她可不希望敬事房的記檔多出一個鮮紅的筆跡,就算皇帝今晚宿在她宮裡,也要保證他們是清白的。

    這樣至少忻嬪等人對她的恨意會少一點。

    乾隆神色古怪地瞟她一眼,郁宛沒發覺,還在自以為幽默地活躍氣氛,「您每天用完膳這麼出來散散步也好,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聲音戛然而止,人家自稱萬歲呢,她還說九十九,這是祝福還是詛咒?

    小臉迅速地耷拉下來,一副誠惶誠恐模樣。

    乾隆心裡暗暗好笑,表面卻很配合地板著臉皮,叫郁宛以為動了真氣。

    等回到寢宮,郁宛始終忐忑不安,伺候起來也比以往更加殷勤備至,親自幫他寬衣,端了醒酒湯一勺一勺餵到他嘴裡,伺候洗漱就不必了,她可不想送羊入虎口。

    好容易忙活完上了榻,郁宛看著皇帝擰緊的眉毛仿佛放鬆了些,這才大著膽子熄燈就寢。

    身後的男人忽然給了她一個熊抱。

    郁宛大氣也不敢喘,「萬歲爺,您還沒睡?」

    乾隆輕輕嗯了聲。

    「您不生氣了吧?」郁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朕為何要生氣?」乾隆淡淡道,就算有,也不是因為郁宛那句無心之言,而是氣他的家人為何這般不知體諒——難得歡聚一堂,一個個卻恨不得烏眼雞似的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這就是天家氣象。

    口口聲聲視他如父如夫,又有幾個真心替他著想的?

    也只有在多貴人這裡才能放鬆。

    郁宛小聲道:「那句俗諺里的九十九是虛指,不是說只能活到九十九的意思,您當然會長命百歲的。」

    乾隆笑了笑,胳膊如同柔韌的藤蔓般越纏越緊,「已經很足夠了,若真箇成了萬年不滅的老妖怪,孑然一身有什麼趣兒。」

    親昵地在她頸窩處蹭了蹭,「人生得一知己,能相偕共老已是幸事。」

    又來,郁宛對這類甜言蜜語早就免疫,她才不信等自個兒到了七老八十皇帝還會喜歡她,多半會去找更年輕鮮嫩的作伴——等等,說不定皇帝到時有心無力,也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了。

    不知觸動哪根敏感的神經,乾隆驀地翻了個身,將她雙手反剪在枕後。

    郁宛驀地想起許多強制愛文學,不過乾隆卻是要她把那孔雀公主的故事講完——他也挺有興趣,可惜礙於面子,不好去問永璂他們。

    郁宛:「那您壓著我胳膊作甚?」

    白激動了,還有點痛呢。

    乾隆一本正經道:「當然是怕你講著講著睡著了。」

    郁宛:……

    *

    碧桐書院中,勞碌一天的那拉氏對鏡除下簪珥,臉上早沒了絲毫威嚴之色,有的只是深深倦容。

    容嬤嬤給她端了盞養氣的參湯來,又嘆道:「娘娘適才不該那麼說的。」

    就算為了彈壓和敬公主,也不能拿萬歲爺扎筏子,這般只會把萬歲越推越遠——今晚皇帝宿在武陵春色,焉知不是惱了皇后的緣故?

    那拉氏木然道:「本宮不過以理服人。」

    瑞官女子再不好,那也是皇帝的姬妾,誰叫皇帝當初要選她進宮的?難道瑞官女子犯錯,皇帝就沒半分責任?

    和敬公主想攻訐她治下無方,那拉氏不能任憑她在這裡顛倒是非,她已經沒了皇后的里子,若連面子都保不住,那真就無立足之地了。

    自家主子就是太過好強,可男人家就幾個喜歡個性強硬的?容嬤嬤勸道:「和敬公主是驕縱慣了,您可不能跟她硬碰,叫人說您不慈,適時地服些軟兒,或是求萬歲爺從中斡旋調和,興許會更好。」

    那拉氏冷笑,她要是拉得下臉早就去說了,只是憑什麼?和敬公主縱使原配所出何等尊貴,可時過境遷,如今坐在後位上的是自己,她這位皇女合該主動前來問好,倒得她去做小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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