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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這話說得慶嬪方才熨帖多了。

    等送走令妃,慶嬪便帶著侍女綠萼去了一趟阿哥所,實在無甚可看之處——小傢伙們都在打呼嚕呢。

    交代了一番乳娘們要額外留神,回頭會多給賞錢,慶嬪便百無聊賴出來,「多貴人現在做什麼呢?」

    宮裡一下子冷清不少,都沒個說話的地方。

    綠萼神秘地道:「奴婢方才瞧見小桂子和幾個太監到御膳房搬東西呢,要了好些生肉,什麼牛排羊裡脊豬肋骨,不知道做什麼用的。」

    難道多貴人還吃生食?慶嬪下意識想起蒙古草原上那些茹毛飲血的傳聞,感到頭皮發麻。

    本待不加理會,奈何好奇心還是蓋過恐懼,慶嬪便隨著綠萼來到永和宮前,還沒叩門就聞見裡頭傳來股飄然而裊的香氣。

    這是……烤肉?

    怎麼還帶自己烤的!

    雖然秋獮的時候也經歷過篝火宴,可那大半由太監和侍衛們代勞,嬪妃只要舒舒服服坐著等吃就行了。

    這個多貴人可真能折騰,不怕把房子給燒了?

    慶嬪可算找著了正當闖入的理由,遂肅著臉推門進去,哪知郁宛見了不但不心虛,反而熱情地招呼,「姐姐也來了?正好,我還怕這些肉吃不完呢。」

    慶嬪驚奇地發現蘭貴人也在,這個鈕祜祿氏一向最老實巴交的,怎麼也跟著胡鬧?

    鈕祜祿氏羞澀地笑了笑,趕緊拿手絹抹去嘴唇上的油,小跑過來行禮。

    慶嬪訝道:「你這……」

    實在跟印象中不搭。

    鈕祜祿氏當然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在家中很少吃肉,故而郁宛一說她胃裡的饞蟲就犯了——別看鈕祜祿一家頂著太后母族的名頭,她們這種旁支跟正兒八經的嫡裔不能比,她爹也不是長袖善舞的,又沒得著肥缺,領回來的銀子也就那點微薄俸祿,一個月能吃上兩三回肉就不錯了,牛肉更是只有頒金節才能嘗到,還得先緊著她幾個兄弟的份。

    慶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感覺她也不瘦啊,怎麼還總餓肚子?

    郁宛拎著一串羊裡脊過來,爽朗地道:「慶嬪姐姐你這就不懂了,吃肉才不容易發胖呢。」

    主食之類的碳水才是罪魁禍首,打從郁宛明白這個真理,她再不去刻意虧待自己的胃。

    慶嬪本來對腥膻有點牴觸,然而肉已到了嘴邊,只得賞臉輕輕咬上一口,這下可驚住了——這肉半點都不膻!

    郁宛又遞給她一掛鐵簽串著的物事,「你再嘗嘗這個。」

    慶嬪皺眉看著那坨不認識的肉,滋滋冒油,瞧不太出是什麼,架不住盛情難卻,只得試著嘗了嘗,只覺那一點微焦的油脂幾乎要在口中化開,沿著食道融入五臟六腑中去。

    郁宛這才笑眯眯地告訴她那是牛舌。

    她知道慶嬪不待見動物下水邊角料這些,覺得讀書人食之不雅,可凡事總有第一回——說不定試過之後很喜歡呢?試都不試就放棄那將是畢生遺憾。

    慶嬪果然被這新奇的刺激給迷住了,郁宛又告訴她其他吃法,諸如撒點切碎的薄荷葉或者芝麻粒會更香呢。

    由她這位老饕帶領,慶嬪便迫不及待嘗試起來,加之自己動手,比旁人代勞更有成就感,付出了精力的食物往往滋味尤其美妙。

    又見烤架旁簇擁著好幾束鮮花,異彩紛呈,還引來蜂蝶陣陣,儼然將這小小的庭院幻化為鳥語花香的仙境,大俗即大雅。

    慶嬪愣道:「這花也是你摘的?」

    郁宛朝對面努努嘴,「蘭貴人幫的忙。」

    照理御花園的花朵乃公家所有之物,摘了也可,可總歸有些不夠道義,更怕被人告狀,但蘭貴人就無妨了,她是太后親眷,誰能為這點小事為難她?

    慶嬪聽到此處,就覺得自己不能白吃飯不幹活,她也得做點貢獻,因讓綠萼拿鑰匙回庫房,取兩瓶西洋進貢的紅葡萄酒來——那酒顏色真就跟鮮血一般,紅澄澄的漂亮極了。

    郁宛沒想到彼時洋酒就已盛行,倒是喜出望外趕了時髦,本想尋幾個玻璃杯來配,實在找不到,大約這時玻璃仍是貴物,只得尋了幾個白瓷杯來。

    潔白杯身映著深紅酒液,色澤也挺誘人。

    慶嬪先斟了一杯,愜意道:「這酒甜絲絲的,倒不怎麼上勁。」

    郁宛笑而不語,前世她第一次喝的時候也以為是果汁呢,後來才發覺不對,差點還尿了褲子——當然那時她只有十歲。

    兩人忙著對飲起來,小鈕祜祿氏盡著吃肉,倒是顧不上的,無奈慶嬪太過熱情,非得跟她也碰一下,好歹同住了那麼些日子,得儘儘地主之誼罷?

    小鈕祜祿氏只能捧著杯盞,矜持地抿了小半口。

    郁宛唯有搖頭,慶嬪的酒品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呀。

    因著是自助餐,也無須下人伺候,郁宛乾脆裝了滿滿一盆子肉,讓小桂子他們也過過嘴癮去,正好烤爐烤架都有現成。

    末了幾個人都有些醉醺醺的,蘭貴人不勝酒力,吃飽喝足後就告退了,郁宛看慶嬪暈生兩頰,雙目餳澀,乾脆便留她住下,不然這麼顫顫巍巍回宮可不放心。

    一直到臨睡前,慶嬪仍笑嘻嘻的,「再喝呀,怎麼不幹了?怕了吧?」

    郁宛無奈,敢情讀書人發起酒瘋才是最要命的,慶嬪還吹以前在家多能喝呢,這麼一點葡萄汁子就把她吃醉了——看來多半是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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