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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乾隆不言語,太后的道理沒法完全將他說服,他身為人子,也不能當即駁了額娘的面子——好在他答允郁宛以一月為期,等明年開春再行加封,太后總歸沒話說了。

    鈕祜祿氏見兒子沉默,只當他肯聽勸,心下頓時欣慰,又叫貴嬤嬤取了些皇帝素日愛吃的點心,請他坐下飲茶,一壁就跟他說起純貴妃前日所求。

    哪知皇帝當時眉立,「無知蠢婦,朕以為經歷當年之事她該改過自新,竟還敢攛掇皇額娘來為永璋請爵?」

    看來這些年的教訓是半點沒讓她長進。

    鈕祜祿氏勸道:「她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大阿哥二阿哥相繼夭亡,如今永璋便是你的長子,他都成親八年了,卻還連個貝勒的封爵都沒有,你叫那些弟弟們看著豈不笑話?」

    乾隆冷笑,「三阿哥為何沒封爵,純貴妃比朕清楚。」

    鈕祜祿氏就知道他仍記恨當年孝賢皇后喪禮上兩位阿哥失儀之事,「哀家知道你對孝賢情深義重,可他倆也不是有心的,如今大阿哥已經過身,三阿哥的膽子也被嚇細了,你就饒恕他罷。」

    乾隆緊抿著薄唇,目中有冷芒閃過。

    他向來忌諱皇子們有不臣之心,嫡母剛走,就敢在禮數上怠慢,假以時日,是否連他這個皇阿瑪都敢取而代之?

    即便無心之過也不能寬縱,大阿哥還可說是生母早亡疏於管教,純貴妃可是活得好端端的,為什麼教不好兒子?只怕她也惦記著繼後之位,迫不及待想把永璋扶上太子。

    這個貪婪昏聵的愚婦!

    乾隆定好的主意自不會更改,他沉聲道:「這話不是純貴妃該說的,往後她要是再來問您,您就該將她拒之門外,都過了耳順之齡,何苦還為兒孫們煩憂操心,不若好好頤養天年的要緊!」

    鈕祜祿氏見他面上已有些不耐煩,只得知趣地住口——她到底不止三阿哥一個孫子,犯不著為這個跟皇帝撕破臉,畢竟時移世易,她也得看兒子的臉色過活了。

    只是聽皇帝的語氣,似乎不想讓三阿哥占了先去,莫非打算先封后面那幾個?

    若真如此,愉妃倒是有福的。鈕祜祿氏若有所思。

    *

    郁宛經皇帝開解過後,第二天便恢復如常了。

    她一向很會隨遇而安,事情已經發生,那就只能接受,好在她只是降了位份卻沒減掉月例,可以說不幸中之萬幸。

    她本來打算裝病混幾日的,但後來一想,她為什麼不敢見人?是太后罰她又不是皇帝罰她,若因此就跟個縮頭烏龜的,只怕人人還以為她失勢了!

    越性加意妝扮,兩腮塗得跟猴屁股似的,臉上粉厚得能糊牆,這下總算瞧不出兩坨腫眼泡了。

    她如此鮮艷奪目地走進翊坤宮,就連那拉氏都多看了她兩眼,不過那拉氏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儘管最近宮內稀奇古怪的事不少,她依舊穩如泰山,只平靜地讓郁宛就座。

    郁宛的次序往後挪了些,但這也沒什麼妨礙,因為好多人都沒來呢。郭常在伊常在依舊處在待機狀態,而一向全勤的純貴妃舒妃卻罕見地缺了席,上首座位露出兩截明顯的空檔。

    據說是不約而同地生病了,但眾人心知肚明,怕是因為那綠頭牌的緣故——雖然純貴妃失寵早就不怎麼侍寢,舒妃那裡萬歲爺也去不了幾次,可這麼明晃晃地叫敬事房把綠頭牌撤下來,無異於遊街示眾。

    還不如稱病呢,好歹面上好看些。

    如此一來,也無人敢對郁宛露出冷嘲熱諷之色,唯恐步了兩位娘娘的後塵。隱約聽說多常在被太后降位是因為純貴妃進讒,皇帝可不得為寵姬主持公道麼?這麼兩尊大佛打架她們是萬萬惹不起的,還是躲開些罷,省得殃及池魚。

    忻嬪不禁百無聊賴,昨晚上她才聽到郁宛受罰的事——太后壽宴那天她沒去,因著人多怕衝撞胎氣,早知道有這樣一齣好戲,她怎麼也得看看熱鬧。

    這不今早便出門來了?可惜沒一個願意同她分享八卦的。

    忻嬪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十分吃力地面向郁宛,努力顯出關切之色,「貴人妹妹,哦,我忘了,你如今不是貴人,那該怎麼稱呼呢,多常在,還是博爾濟吉特常在?」

    郁宛看著她大驚小怪模樣,心想這位娘娘的演技真是一點都不浮誇呢,她都快被感動到了。

    慶嬪無語地翻個白眼,「忻嬪妹妹,你懷著身孕就別隨便出門了,天又下雪,路又滑,倘或哪裡摔上一點兒,你腹中的皇嗣怎麼擔待得起?」

    忻嬪恨她多管閒事,「用不著你假好心!」

    慶嬪不陰不陽地道:「我可不是擔心你,是怕小公主有何三長兩短,這年關又不太平。」

    忻嬪柳眉倒豎,「你敢咒我?」

    自打令妃生了阿哥,她認準這胎必也是個阿哥,還交代景陽宮的人只許對她說吉利話——興許胎神有靈,也能感念到人的誠心呢。

    哪知卻在慶嬪這裡碰了晦氣。

    慶嬪笑吟吟地道:「你自個兒聽岔了罷?我說的是六公主,六公主還在養病呢,倘若你這位生母出了事,誰來照拂她?」

    又愜意地望向對面,「看來妹妹也盼著多個女兒給六公主作伴,否則怎的我一說你就急眼了呢?那便祝你心想事成罷。」

    郁宛看兩人眉毛官司打得熱鬧,她自個兒則是一語不發,關鍵時刻得低調,省得忻嬪再想起那預言來,大著肚子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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