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翠綠的莖身,淡黃又有點偏橙的六角形花瓣,叫郁宛看著有點像某種水仙,樸素倒還是挺樸素的,也不及牡丹芍藥之類的名貴花種漂亮,不過簡簡單單才是真。
郁宛讓小桂子找了幾個空花盆種上,澆些水,看上去居然還挺精神,也罷,只要支撐到她畫完就成了,之後死不死也無所謂——大不了晾成黃花菜嘛。
乾隆頂著漫天雪珠子進門時,就見她把那張久久不用的八仙桌尋出來,占了殿內大部分,桌上鋪有宣紙,底下鋪有白絹,準備到時拓印上去——正在那奮筆疾書。好在萱草樣式簡單,所用無非廣花、藤黃兩種顏料,倒也不怎麼費工。
郁宛正忙著作畫,一時沒注意到來人,只當新燕或者春泥來給她送吃的,便頭也不抬地道:「我這會子騰不出手,你直接餵我嘴裡吧。」
這幾天點心也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得節約效率嘛。
乾隆看看窗台,正好有一碟青橘子在那放著,他便順手拿了一枚,剝開後往郁宛口中塞去。
郁宛想也不想貝齒就咬下,酸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趕緊呸呸吐掉,拿帕子擦了擦嘴,這才注意到原是乾隆在作弄她,「萬歲爺,您來怎麼也不敲門呀?」
乾隆哈哈大笑,「朕怕你犯困,便想著給你提提神。」
郁宛無語,想戲弄她就直說,還非得尋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不過皇帝來得正好,郁宛想起炕屏上要題的詩句,不若請乾隆下筆——當然詩是她提前找好的,昨兒翻了一夜的唐宋詩選呢。
萬歲爺的詩才她可信不過。
乾隆倒也不以為忤,他這人天生興趣多多,作詩也不過其中一樣,他對於自己有多少詩才還是心知肚明——比李白杜甫那是比不得,勉強算個小李煜罷,正好他倆都當過皇帝。
郁宛並不知乾隆這自吹自擂的勁——知道了一定會嗤之以鼻的——而是急急忙忙將筆墨紙硯找出,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乾隆將要動筆,忽而問道:「怎麼不叫慶嬪替你抄錄?她的字跡可比朕娟秀多了。」
郁宛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既是要送給太后娘娘的壽禮,有萬歲爺您幫忙自然更誠心些,也讓臣妾沾沾您的孝順之名,在太后面前賣個乖罷。」
事實上她不想欠慶嬪人情,而且這樣禮物算誰的?她也不想分給慶嬪酬勞,自己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呢——叫她請一頓飯她都嫌肉疼。
果然還是那隻精打細算的小狐狸。乾隆眯了眯眼,哪怕心裡快笑破肚皮,嘴上卻不露聲色,但見他迅速地揮毫潑墨,不過頃刻詩已落成。
乾隆叫來綠豆面香胰子淨手,又斜睨著她道:「朕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打算怎麼報答?」
「啊?」郁宛睜著兩眼,不是義務勞動?
乾隆潔淨修長的食指從她臉頰上划過,那裡本來染了些顏料,都被他刮乾淨了。萬歲爺笑眯眯道:「朕的墨寶一幅不下千金,你還真把朕當成免費的使喚?」
他可沒誇張,雖然大半是衝著他皇帝的身份而非書法多麼精妙,可市面上的天子真跡還真就千金難求——當然真的也流傳不出,都是有價無市。
郁宛陷入糾結,難道真要她花錢買?把她賣了都不值這個數呢。
乾隆的手指不知何時落到她衣領里,靈蛇般遊走過去,在她耳畔幽幽吐著氣,「卿難道沒聽過,春宵一夜值千金?」
郁宛望向窗外,初雪紛飛,照得屋內亮如白晝,她很艱難地道:「萬歲爺,現在還沒入夜。」
而且以他的體力,恐怕今天都沒法繼續作畫了——她還趕著交差呢。
乾隆咬著她的下巴,「晚上歸晚上的份,這會子你撩起了朕的火,就不想想如何負責?」
郁宛:……
早知道就不擺那幾個火盆了,誰知道皇帝爺火氣這麼重,倒是找太醫院治治啊。
她又不是清熱解毒的補藥。
百忙之中,郁宛抽空蓋了塊絹布上去,免得弄髒作品——她得慶幸乾隆爺沒選在那張八仙桌上胡來,否則定得打翻顏料鋪子,身上沒一處能幹淨了。
胡思亂想時,卻發現乾隆爺忽然雙眸炯炯盯著她。
郁宛揪著他後背,聲音已有些發軟,「您怎麼了,不是說要算帳?」
乾隆:……
每見一次,都發覺這女子比他想像中還要大膽。而且她心裡盤算的那些花樣,自己都有許多沒見識——真是枉為人君啊。
*
十一月二十五日,慈寧宮內喜慶盈盈,張燈結彩。難得雪停,既可賞景,也不至於擾亂待會子壽宴,真是天時地利。
幾個高位嬪妃早早就來坐著陪太后說話,看著階下侍人魚貫般地將賀禮抬進來,口中更是恭維不迭。
鈕祜祿氏亦覺得心情格外舒暢,到她這個年歲,人生幾乎無一不順遂,惟願子孫滿堂,多多益善。她雖不喜令妃,可令妃畢竟生了阿哥,便是大清的有功之人,鈕祜祿氏還是命把那尊觀音像供在堂前,又解下一串長命鎖叫給十四阿哥戴去。
純貴妃聽了那拉氏的話,今日特將六阿哥帶來,永瑢今年也十四了,雖不及他幾個哥哥讀書聰慧,卻也生得俊眼修眉,圓頭圓腦十分可愛,等待會兒老人家瞧得喜歡了,才好提起三阿哥。她還準備再問問永瑢選福晉的事,老人家總是愛做媒的,興許六阿哥的婚事能說得好些——三阿哥雖娶了和碩淑慎公主之女為福晉,可那位總歸是廢太子胤礽的血脈,純貴妃既嫌不足,又怕沾了忌諱,連累兒子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