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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最後只能潦草道了聲謝,又遺憾地對皇帝道:「臣妾忝為人師,真是半點忙也沒幫上,皇后娘娘別怪罪臣妾才好。」
乾隆笑道:「怎麼會,你能來永璂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才不在乎多貴人對自己的兄弟是否無禮——弘晝這小子合該受點教訓,看把他狂的。
九月下旬,鑾駕班師返朝。只因五阿哥腿腳有些傷損,乾隆不得不吩咐隊伍放慢速度,緩緩而行。
郁宛前去看時,只見小男神腳踝上腫起老大一塊,跟個紅雞蛋似的,一碰就疼。
他倒是忍著不肯哭,只攢眉忍受,不過太醫敷藥為他按摩的時候那眼裡就水霧瀰漫了。
郁宛瞧著暗暗好笑,想不到五阿哥也有另外一面,可她知曉這個年歲的孩子自尊心強,遂連忙正色,「可知什麼緣故?」
愉妃嘆道:「左不過是累得太過。」
這幾日天天陪同騎射,又有個文韜武略俱全的四阿哥比著,永琪自然不甘落於下風,務必得讓皇阿瑪看到他的志氣——這孩子素來聰穎,小小年紀就懂得世態炎涼,早些年愉妃因為無寵沒少被人欺凌,內務府剋扣份例更是常有的事,從那以後永琪便格外用功,等他在上書房的成績能常年排在前三名,皇帝也愈發滿意,時不時就將永琪叫去養心殿詢問功課,之後便再無人敢輕視她們母子。
郁宛望著眼前,愉妃其實是個十分沉靜的美人,不同於令妃的溫柔多姿,慶嬪的活潑俏皮,忻嬪的嬌憨嫵媚,愉妃的美是靜態的、凝滯的,非得細處才能品味。以乾隆那急躁熱烈的脾氣,的確難以欣賞。
而愉妃也很明白這點,早在永琪開蒙之後她便不再刻意妝飾,脂粉釵環皆以不出錯為宜,一則是全心撲在兒子學業上,無暇理會其他;二則,她主動放棄恩寵,也能減少旁人對延禧宮的注意,讓永琪多一分平安。
郁宛沉吟,「五阿哥受傷,究竟意外還是人為?」
到底這幾日風頭太盛,那頭象徵祥瑞的麋鹿更是為他增色不少,保不齊引來妒恨。
愉妃自然也慮到這些,可她請太醫仔細驗看過,傷口並無外力作用的跡象,大約只是永琪好強透支太過,才出了毛病。
郁宛想起史書上的五阿哥似乎就是因附骨疽而過世,又不能提醒愉妃小心腿傷,只能含含糊糊道:「阿哥還未長成,你一定得叫他注意身子,別鬧出毛病來,到時候悔之晚矣。」
愉妃頷首,「這是自然,還沒娶福晉呢,可不能掏淥壞了身子,我連侍妾都不讓在他房裡放的。」
郁宛:……
雖然她跟愉妃講的不是一回事,不過也行吧,懂得潔身自愛才是正道,乾隆這種老色批能活八十九簡直沒天理。
時隔兩月回到永和宮,郁宛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連看院中的花花草草都覺親切。經過了舟車勞頓,果然躺平才最舒服。
新燕春泥早已將行李歸置齊整,又有帶回的各色土儀,準備送去各宮,雖說自家小主沒哪個真心交好的,可面子情總得做做嘛。
而郁宛得知皇帝爺第一時間去了永壽宮看望令妃所生十四阿哥,也只能感慨,不愧是乾隆。
她以為乾隆會最先去那拉氏宮裡,好歹他跟那拉氏的孩子剛剛過世,做阿瑪的又沒見著最後一面,難道不得去道個歉,再安慰安慰妻子?
只能說當皇帝就是任性,而乾隆喜好繁花熱鬧的脾氣半點沒改,倒不定是冷血,只能說這位爺還是個大孩子,可偏偏坐擁了整個天下當玩具。
郁宛想起那拉氏走前的交代,倒是得去翊坤宮報個到,順便告訴她十二阿哥這些天的境況。
翊坤宮內白幡早已撤下,皇帝在世,披麻戴孝視為不敬。而那拉氏卻還穿著半新不舊的淡色衣裳,鬢上一朵素白絹花,整個人安詳而寧謐。
看來她早料到乾隆不會過來。
郁宛忽然有點尷尬,感覺戳破了那層夫妻恩愛的窗戶紙,只能沒話找些話來說,「……十二阿哥挺懂事的,路上不吵也不鬧,讓他吃什麼就吃什麼,連愉妃娘娘都說,沒見過這樣乖巧的孩子。」
愉妃養孩子是榜樣,她的話自然是有力的佐證。
那拉氏淡淡一笑,「你當本宮不知道永璂多麼淘氣?行了,無須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好話,本宮明白你的苦衷。」
郁宛:……
她倒也沒什麼苦衷啦,反正吃苦受累的是和親王。
眼看那拉氏命人掌了燈,開始執筆研墨,郁宛一時好奇,問道:「娘娘寫什麼這樣認真?」
「往生經。」那拉氏說道。永璟雖去,她這幾日得空總會抄上幾卷,再送去神龕燒化,祈禱永璟早登極樂。
郁宛忽然後悔起嘴快,這種氣氛下她是不是得提出幫抄幾卷?她倒不是嫌麻煩,可字丑很丟人誒。
好在那拉氏看出她為難,「你跟十三阿哥非親非故,就不必了。」
又嘆息道:「其實本宮也不知這些經文是否有用,無非做額娘的聊以慰藉罷了。」
郁宛忙道:「會有用的,閻羅爺泉下有知,定會感念您的誠心。」
那拉氏笑了笑,「但願吧。」
郁宛望著她沉涼如水的面容,訕訕道:「娘娘,您會不會怨怪皇上?」
「怎會?」那拉氏筆下力道分毫不減,字跡也一絲不亂,「他是萬人之上的天子,兒女私情必定不會占據全部,況且逝者已矣,自然是照顧好還活著的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