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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3:23 作者: 天行有道
哪知皇帝格外開恩,不但把她爹加封了個佐領,去年還專程來信,問她家可有適齡的閨女,有的話,或者可以幫忙安排一下。
這意思還有不明白麼?根敦夫婦商量了大半年,到今歲終於下定決心忍痛割愛——這個當然是用了修辭的說法,郁宛瞧著他倆挺高興的,誰不希望後代出人頭地呢?
何況進到皇宮為嬪為妃,可比嫁給草原上遍身羊膻氣的小伙子強多了。
郁宛雖沒覺得皇宮哪點好,可也樂意出來見見世面,同時報答兩口子的養育之恩,畢竟他倆給了她一個快樂的童年……呃,也許再加上少年、青年?
畢竟她今年足歲已二十七了,放到誇張一些的人家,說不定已做了奶奶——她記得這個時代就有不少十四歲生孩子的。
哪怕比起周遭這些同輩的女孩子們,也差不多足足大了一輪,郁宛放眼望去,差不多都是二八年華的,初出茅廬,嫩得跟花骨朵一般。
郁宛非但不嫉妒,反倒倍覺慶幸,她可不想小小年紀就飽經摧殘。
她再老,肯定也沒皇帝老,算下來還是她虧了。
說起這位如雷貫耳的乾隆爺,郁宛對他的了解僅限於各種野史和影視作品,但留給她印象最深的,只有那花團錦簇的奇葩審美以及毫無才思可言的四萬多首詩句。
這也就決定了無論他相貌如何,在郁宛眼裡都是個憨憨。
適才帶她們進花廳的太監又來了,姑娘們立刻屏聲斂氣,比之前還要端莊。
郁宛也及時抹了抹唇,隨大流地站到隊伍後梢去,同時努力地吸了吸肚子,免得逸出不合時宜的飽嗝。
傳旨太監果然帶她們去面聖的。
姑娘們肉眼可見變得緊張了。
郁宛則有些好奇地打量周遭,她以為這趟過來只有蒙古女子,譬如霍碩特氏和與她同為厄魯特蒙古族的拜爾葛斯氏,可另外幾個分明是經過漢化的版本,那叫索綽羅氏的,據說是京城禮部尚書之女,還有鈕祜祿氏,孝昭仁皇后的曾侄孫女,難道皇帝今兒打算認真選秀麼?
郁宛不禁多了點危機感,她倒不怕落選,可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也太丟臉了。
想她出發之前她爹還認認真真鼓勵過她呢,且抬出了幾位祖奶奶的光輝事跡,如孝莊孝端兩位太后以及那位擅寵多年名噪一時的海蘭珠娘娘。
哦,海蘭珠也是二婚。
對此,郁宛只想表示:……爹,您對您女兒未免太有信心了。
*
乾隆本也沒打算認真辦這次小選,前年歿了淑嘉皇貴妃,去年皇三子永璋的獨子又夭折,上個月怡嬪柏氏亦病故,凡此種種,令他實在無甚心緒。
奈何禮部一催再催,加之三年一選秀亦是定製,乾隆才挑了個折中的主意,正好勒扎特部跟達瓦達什部前後腳送了適齡之女來,乾脆一齊相看了事,另幾位朝中之女則由大臣們所舉薦。
總而言之,皆是拼爹。
話雖如此,秀女們並不敢怠慢,依舊彬彬有禮,務必要將姿態盡善盡美地展現出來。
只因為年紀與閱歷尚淺的緣故,難免露出青澀,鼻尖細汗密密麻麻滾落下來。
連自我介紹都是磕磕絆絆、口不成音。
乾隆隨便聽了一耳朵,命李玉記名了事。
輪到郁宛時,她亦不敢出格,只把爹娘給她準備的草稿娓娓道來——都背了幾百遍,早就滾瓜爛熟了。
難得一個口齒伶俐的,乾隆不禁留了神,放眼望去,見是那根敦之女,不禁笑出聲來,這家子倒有趣,先前遲遲不給他回信,還當是不情願呢,如今瞧著,倒像有備而來?
遂打趣道:「還以為傳言誇張,如今瞧著,勒扎特部的姑娘果然相貌老成些。」
其實郁宛的面目看著並不顯老,清凌凌的眉眼,雪團一般的腮頰,帶著點太陽曬出的天然紅暈——不過跟周圍的兵荒馬亂一對比,她這份淡定從容就著實顯得成熟了。
李玉陪笑道:「博爾濟吉特姑娘原是訂過親的,因中途有些意外……才耽擱至今。」
委婉地暗示了那克夫之談。
乾隆恍然,「難怪,朕瞧著可不像談婚論嫁之齡。」
話音方落,階下便傳來一句清晰女聲,【你也不年輕】
乾隆身形微僵向下看去,卻見那女子雙唇緊閉,並未發一語,難道是聽錯了?
心中雖有疑惑,卻做聲不得,乾隆也只能訕笑道:「來既來了,朕自會許你一個容身之所,只是那未婚夫又怎麼回事?」
他自詡是個英明的天子,可做不出謀奪臣妻這種荒唐事。
郁宛泰然自若,「均已過身,想是臣女福薄,親近之人皆因我而連累。」
心中卻不免回憶起未婚夫們的悽慘經歷,第一個打獵被熊羆咬死,第二個騎馬摔死,第三個最倒霉,某天喝多了想到湖邊醒醒酒,哪知這一去就再沒起來——可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乾隆:……原來有三位?還真都被剋死了?
這女子心中想的與她嘴上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難道世上真有腹語,還只湊巧被他聽到?
乾隆一時有些狐惑,可他見多大風大浪,今日之事雖處處反常,他也並未失態,反倒溫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
郁宛適時地垂下頭顱,露出半截白皙秀頸,「謝陛下恩恤,臣女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