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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2:31 作者: 星河蜉蝣
世界上的死法千千萬,他選了最慘烈的那一種,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自殺。
他死了,債就清了。
謝淮或許再也過不上從前少爺般的生活,但也不用每天為還錢奔波。
而自殺和他殺又是完全不同的性質,雖然都是死,一個是逃避責任,一個是飛來橫禍,命該如此。死人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地、體面地、有尊嚴地活下去。
謝淮的父親想到了一切,卻到死也想不到他的計劃會落空在一個剛安裝的攝像頭上。
他是自殺,借款散盡就毅然去死,這對放貸人而言無異於戲耍。
而高利貸本身就是違法的,放貸人又在道上混,這口氣肯定是咽不下。
夏夏看過不少電視劇,知道高利貸整人的方法千奇百怪,她不敢想像那些人會用什麼方法折磨謝淮和他的家人。
「他這人老謀深算,陰險毒辣,到死都得坑幾個人。」謝淮說,「但他其實也沒那麼壞,就是有點傻,腦袋一根筋。」
夏夏忽然想起謝淮曾經開過的玩笑:「你之前說每個月都有一堆小弟去你家跪下叫爸爸……」
「嗯,被你發現了。」謝淮淡淡接話,「他們的確每個月都來,不過跪的人是我。」
夏夏:「……」
她又不說話了。
謝淮笑笑,捏她軟乎乎的臉頰:「開玩笑的,做人留一線,他們還不敢做得太過。逼急了我學我爸一死了之,他們一分錢也拿不到,還不如留著我慢慢還錢。」
夏夏問:「那錢一定要還嗎?」
「也可以不還。」謝淮輕描淡寫地說,「一肢一百萬,把我和我媽劈了做成人彘,正好八百萬。」
夏夏:「…………」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說這種話。」
夏夏見他一副吊兒郎當,什麼都不放心上的神情沒來由一直難過和惱火。
「那要我用什麼語氣呢?」謝淮問,「要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說我真的不想死,求求各位大哥放過我吧?」
「我是很想跪,但我的膝蓋不是很聽我的話。」
他漫不經心:「它天生就沒學會要怎麼打彎。」
夏夏無言。
謝淮嘴裡說著慘兮兮的話,神色卻張揚得像個未經世事磋磨的孩子。
她不由得想,曾經的少爺謝淮該是什麼樣子。
哪怕落魄成現在這樣,他身上的傲氣和囂張都半點不少,當初的謝淮一定更加耀眼,光芒能把人的眼睛都灼燒。
趙珊琪追了過來,她氣喘吁吁站在謝淮面前,看他時目光亮晶晶的:「謝淮,你別生氣,我替李哲林跟你道歉。」
「他做的事,你道什麼歉?」謝淮滿不在乎。
趙珊琪看了夏夏一眼,又問:「那你還參加籃球賽嗎?」
謝淮也看向夏夏,夏夏正茫然著,忽然頭髮又被他揉住。
「參加啊。」謝淮彎了彎唇角,「當然要參加。」
他起身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夏夏跟上他。
她安安靜靜走在謝淮身邊,途遇朦朧的薄暮之中印著一個淺淺的月亮痕跡。
她停住腳步,看著天上半邊夕陽未褪,半邊殘月升空。
「淮哥。」她叫住謝淮。
少年回頭,她認真地看著他:「也沒什麼事,我只是想說……」
「……像你這種人,想做的事就一定可以做到,八百萬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不會窮一輩子的。」
謝淮笑笑:「那就承你吉言。」
*
南城的氣溫在十二月驟降至冰點,十一月還穿著單薄外套的人都換上了厚大衣和羽絨服,夏夏在網上淘來一件特價處理的厚棉服,不過幾十塊錢,穿在身上寬寬大大倒也很暖和。
南城晝夜溫差很大,從前謝淮是最不怕冷的,十一月的天氣只穿一件短T恤到處晃悠,現在也扛不住嚴寒。
他買了一件軍大衣,用來晚上擺攤的時候穿。
開學幾個月,謝淮攤上賣的東西已經變過好幾輪了,從一開始的水壺檯燈到後來的二手書和筆記本,現在他改行賣起了零食,全是超市沒有的零散果脯和東南亞小食品,便宜量大,適合學生的消費水平。
每天下了晚課都是春和街最熱鬧的時候,謝淮攤位前總是能聚很多人。
他還在旁邊支了個小桌板貼手機膜,一張二十塊錢,每晚光是來貼膜的就有二三十個人。
夏夏沒事的時候不喜歡待在宿舍,總朝春和路上跑,坐在謝淮的攤位後面和他一起玩。
臨近期末考試,謝淮賣貨,她就坐在旁邊背書,忙的時候就幫謝淮收錢。
過兩天就是平安夜,學校里聖誕節的氛圍漸漸濃厚起來,教學樓前立起了張燈結彩的聖誕樹,宿舍樓的每一扇門玻璃上都粘上了聖誕老人的貼畫。
夏夏背書背累了,把筆記放到一邊。
謝淮在給一個女生貼膜,那女孩穿著打扮像是大一的,夏夏覺得眼熟,似乎總是在謝淮那裡訂外賣,她送外賣的時候見過好多次。
女孩沒看手機,一直盯著謝淮看:「你貼膜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