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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5:02:31 作者: 星河蜉蝣
實在被問煩了,他就按開地上的擴音喇叭,音量調到最大:
「床墊100,被子80,枕頭25,四件套60,正規大廠出品,您不用害怕黑心商販,也不用擔心被宰……床墊100,被子80……」
……
夏夏摸了摸被芯的棉花,質量過得去,價錢也比超市便宜,但對她而言還是太貴了。她玩著地上的塑料紙,朝攤主看過去,心想這裡不同於超市,或許可以講講價。
她心裡在琢磨事,手下無意識地捏著裝被子的塑膠袋。
那人聽見塑膠袋嘩嘩響的聲音,厚重的眼皮子從手機挪到夏夏身上。
他眼神清冷,帶著股酷勁兒和沒睡醒的慵懶,乍然換了視角,被高原的太陽曬得睜不開眼,只得半眯著。
夏夏與他對視,第一眼過去,覺得這人似乎在哪見過。
第二眼仔細再看,腿有點哆嗦。
*
謝淮將手機揣回兜里,靜靜打量面前的女孩。
女孩頭髮烏黑茂密,脖頸細白,上面綴著張柔美的鵝蛋臉。
她的唇是淡淡的薄紅色,鼻子小巧,眼睛大而澄澈,眉梢彎彎,惹人疼愛。
夏夏蹲在和他一攤之隔的路邊,暗暗咽了下口水。
她輕手輕腳站起來,儘量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沒有破綻。
謝淮思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如坐針氈,她要趁謝淮沒記起她是誰之前快點離開。
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男生低沉的嗓音:「餵。」
夏夏只當做聽不見,繼續朝前走,又聽他說:「叫你呢。」
夏夏只得停下,轉過頭,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立馬換成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她食指戳了戳自己鼻尖,過去十八年人生磨鍊出的演技在這一刻飆到峰頂。
她疑惑地問:「叫我?」
謝淮不說話,沉默看著她。
他左手腕上帶了串鳳眼菩提,摘下來用右手拇指一顆一顆珠子盤著。
半晌,他停下手裡的動作,開口:「巧啊。」
夏夏心裡一咯噔,強裝出甜甜的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好像不認識你啊。」
謝淮臉上漫不經心的慵懶褪去,輕輕眯起眼睛:「不認識了沒關係,但我記得我和你說過----」
「你要是敢跑,讓我逮著了,我一定叫你知道……」
謝淮話說一半,停住了,似笑非笑看著她。
夏夏心裡又咯噔一下。
身周空氣一瞬間變得稠厚,朦朦朧朧間,混沌的腦子破開一道口,將她帶回常市六月那個蚊子嗡嗡的悶熱夏夜。
那晚她和謝淮被分開帶走問話,再出來時已經是早上了,警察告訴兩人簽了字就可以離開。
謝淮站在她旁邊,無形的低氣壓刻意外放籠著她全身上下。
夏夏感覺到他身周的寒意,抖了又抖,簽字的手都不利索了。
謝淮見她快寫完了,抱著手臂端詳她:「在旁邊等我,你要是敢跑,讓我逮著了,我一定叫你知道……」
話就說到這,沒有後續。
夏夏從他話里聽出威脅的意味,想到昨晚的事,一時慫了,簽完名字拔腿就跑。
謝淮想追,卻因為沒簽字被警察攔住,等他追出去的時候,常市茫茫人海,夏夏已經跑得沒影了。
……
夏夏笑容凝固在臉上,好在她反應算快,愣了不過一秒,轉身就要逃。
謝淮卻沒給她機會。
他迅速躥出,越過面前枕頭被子等重重障礙跨到夏夏身後,閃電般出手揪住她T恤的後領。
那瞬間,夏夏仿佛被扼住了命運的後脖頸,任憑兩根筷子般白細的腿怎麼蹦躂,都邁不出去一步。
謝淮聲音陰森森的:「跑什麼?」
夏夏知道他那慵懶和不愛搭理人的表象都是狗屁,他一身痞氣,警察都敢打。
那晚在警局他被帶走問話,夏夏在另一個房間聽到桌椅碰蹭和玻璃碎成渣落地的嘩啦聲,後面進來一個女警察和她談心,說起隔壁的事還一臉後怕。
「脾氣真爆,把檔案櫃的玻璃窗都砸了……」
夏夏剛才聽見旁邊屋子警察在罵人,罵得是常市老一輩人才說的土話,那些詞那些句子乍聽起來刺耳,可放到常市的生態環境裡就很沒什麼,都快發展成地方風俗了。
夏夏住的地方隔音不好,一到晚上鍋碗瓢盆砰砰亂撞,走廊上公用廚房裡男人女人擠成一團,互相對罵,你來我往,罵著罵著就笑了。
夏夏從小聽慣了罵人的髒話,在家也沒少挨罵,如果那警察罵的對象是她,她不僅不當回事,說不定還能和他嬉皮笑臉撒幾句嬌。
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脾氣和活法,她不在意不代表別人無所謂。謝淮被指著鼻子罵了一通,發個脾氣很正常。
可他拎著椅子把警局檔案櫃的玻璃砸碎就有點魔幻了,更魔幻的是,那警察只是說話難聽,脾氣倒是好的,人也不錯,不僅沒追究謝淮的責任,自己承擔了修玻璃的費用,還正式給他倒了個歉。
從女警察嘴裡聽完這件事後,謝淮在夏夏心裡的恐怖指數直線上升。
----社會、暴烈、不好惹,警察在他面前都得低頭,她惹了他,讓他抓住說不定得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