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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2:51:04 作者: 阿宴
余瑤見阿朱已經在覃夢嬌的懷裡坐不住了,連忙將他抱起來,可還是站在了桌子旁邊,不願意走開,對老梅姨的事兒,也很好奇。
老梅姨雖然是年初才到的蔚藍,但早已經和大家成為了一家人,她細心,認真,做活兒從來不馬虎,除了終身未婚這件事兒,島上的人提起她,都說她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有些故事,埋在心裡太久,會成為堆積的傷痛,見老梅姨自己不排斥把過去的事情講給大家聽,覃夢嬌問道,「老梅姨,你給我們講講你年輕時候的事兒吧!」。
「其實也沒有什麼新鮮的。」老梅姨在火鍋里挑了一隻蝦在盤中,剝完之後卻沒有吃,擺在盤子裡,說起了過去。
東極島上的島民都以打漁為生,人口稀少,生活樸素。建國後,一直有部隊駐紮,守護祖國的最東邊的大門,有了東海第一哨的稱號,有了衛生院、有了電,有了公路,島上才熱鬧起來。
在他們未來前,島上連個圍牆都沒有,所以平時部隊操練,好奇的島民們都可以遠遠地看一眼。
1984 年,老梅姨的父親,負責給部隊的伙食團送菜,可一次颱風天,老梅姨的爸在背菜的路上摔了腿,為了保住這份工作,這個活兒就落在了十九歲的老梅姨身上。
「那時候我還不老,才 19 歲,比玉玉還年輕呢!大家都叫我小梅。他那時候也是他們班最小的,19 歲都沒滿,見我還背菜,每次船一靠岸,就求他們班的人一起來幫我,漸漸就熟悉了。」老梅姨講到這兒,笑得靦腆起來,「後來他給我寫過一封信,又是詩又是成語的,我又不敢問別人什麼意思,只能連蒙帶猜,猜他應該是有點喜歡我的。」
趙衛疆見老梅姨打開了話匣子,也不吝嗇,笑道,「楊北端給你寫的信,是我們整個宿舍的人一句一句拼起來的,他哪裡懂得那個浪漫啊。」
「我猜也是,他沒有你們幾個大哥老滑頭。」哪怕過了三十多年,老梅姨還是習慣性地維護她的戀人。
大家聽到這裡,都被當年質樸的愛情打動,一封信、一句話、就是一個承諾。
余瑤拍著阿珠的背,見他有些睡意,想問什麼,又怕自己一說話把阿珠吵醒了,還好有玉玉這個小八卦精,她急切地問道,「那他後來離島是因為有任務嗎?可你們當時要是結了婚,你不是可以做隨軍家屬的嗎?」
「不行!」沈航說,「軍營當時有紀律,普通士兵是不能和島上的女性談戀愛的,除非是排長以上,必須打報告通過之後才能接觸,而且要在當地婦女主任的陪同下才准見面的。」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當時確實有這樣的規定,所以他們都是悄悄的。小楊要去見小梅,我們幾個當大哥的,都輪流放哨。」趙衛疆說。
沈航解釋,「我家對面開麵館的鄰居,就是退伍後留在島上的兵,他愛講這些,所以我才知道的。」
馮坤宇這才曉得李政居然當過兵,雖然退了伍,可一點當過兵的痕跡也沒有,在機場外面打牌的那個樣子,在他腦海里還歷歷在目。
「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來和我道別那天,我猜到應該是有要緊的任務,後來我送他離島,在碼頭上他就說,要是以後死了,真希望葬在東極,因為這裡是他的第二故鄉。」老梅姨終於覺得自己能承受得住了,問趙衛疆,「趙大哥,他是什麼時候死的啊?」
趙衛疆揉了揉紅了的眼,坐得也沒有那麼板正了,微微勾著背,說道,「小楊——犧牲於 1988 年冬天,這麼多年,他一直被埋在金平縣的一個荒山,近幾年,當地政府想著老兵應該回家,找到我打聽小楊的老家,我去了一趟,他的老家已經沒有人了,所以我帶他來了舟山,我想他彌留之際,最想的應該是回到廟子湖,守護祖國的東大門,守護著你。」
雖然趙衛疆沒有說明白,也不知道楊北端具體是執行什麼任務去了,但那個時間,馮坤宇推測可能與對越自衛反擊戰狹義上是指 1979 年 2 月 17 日-3 月 16 日中國、越南兩國在中越邊境爆發的戰爭。廣義是指從 1979 年到 1989 年近十年間的中越邊境軍事衝突。 有關。
馮坤宇心裡不好受起來,轉頭看見覃夢嬌眼裡的動容,猜測她應該也猜到了,當年楊北端離開,估計早就做好了會為國捐軀的準備。
年輕的玉玉和沈航,他們出生在祖國蓬勃發展的 90 年代,戰爭離他們太遠了。余瑤和孟正雖然是 80 後,那時候他們都還沒有十歲,估計對那段戰爭的記憶也很模糊。
老梅姨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覃夢嬌趕緊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摟在了懷裡。
「1988 年,1988 年啊,他——他再等一年,或者幾個月,戰爭就結束了1989 年 1 月 21 日,中越戰爭正式結束。越南國防部向邊境 6 省駐軍發出通知:除老山防禦部隊外,其餘主力部隊於 5 月前全部撤回內地。邊境防務移交地方部隊和公安部隊。越軍士兵和公安人員嚴禁向中國邊民開槍。!」老梅姨撲倒在覃夢嬌的懷中,無聲啜泣,喃喃道,「我以為,這麼多年,他說不定和老秦一樣,當了大官;或者像老王一樣,兒孫滿堂;再或者像老孫,要到很老了——」
老梅姨說不下去了。
「老梅姨,你別難過。」覃夢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看見她的雙鬢已經添了銀色,雙手也全是皺紋,乾瘦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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