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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6:29 作者: 丁丫
想到這裡,我心裡難受地難以自抑----我最最親愛的外婆,還是沒有能挨住這一關,永遠地離開了我!
閉上眼睛,我還能想起那最後一幕。外婆看著我,眼神慈祥又不舍,她已經快沒有了精神,但是還是牢牢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已經沒有什麼力氣。我幾乎承受不住這一刻的悲傷,我的整個心都緊緊地高懸著,那種感受,真是生不如死。我不想失去她!不想!我默默地祈禱,求求上天放開這個慈祥的老人,他已經帶走了我的母親,請不要再帶走我至親至愛的外婆!
舅舅在我身邊,眼淚默默地直流。
外婆好像聽見了我的祈禱,忽然間她渙散的目光又匯聚了一下。她開口很輕很輕地叫了我的名字,我只聽到一個「寧」字。
「在!」我忙不迭地點頭,湊上前去,都不敢哭,「外婆,我在!」
「好……」她又說了一個字,眼睛微微帶點笑意,然後慢慢濕潤了。
她最終閉上了眼睛。
那一刻,天旋地轉,晝夜顛倒。
我已經忘了自己發出怎樣的哀嚎,也忘了淚水是如何從眼睛裡狂瀉而出。那一刻,從所未有的絕望將我淹沒,整個世界的悲傷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氣。那種感覺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幾乎無法呼吸。哭泣的人群,慌亂的醫生,白色,黑色,晃動的視角,直到我一頭栽倒在地……
醒來時候已是凌晨,當我看到舅舅手臂上別著的黑色布條時,現實一下又將我拽回絕望的深淵。我掙扎著起來,強忍傷痛處理外婆的後事。幾天後將外婆送進火化室時,我悲傷難以自己,再度暈倒在地。
這一次,我昏迷了整整一天。
醫生很嚴肅地問我最近是否受過嚴重撞擊,比如車禍。
這時,我才發現,我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醫生檢查我的腦部發現有一大塊由於外力撞擊形成的硬膜下出血,而這塊淤血正好壓迫了一部分管記憶的神經。從來美國到我暈倒,我一直忙於外婆的事情,並未出現任何意外,說明腦損傷發生在出國之前。而到了美國之後,這塊淤血在巨大悲痛和身體透支的雙重作用下,直接造成了我的兩次暈厥和部分記憶功能喪失。
我知道我是誰,我還記得舅舅,我還記得為什麼會來到美國。
我記得來了美國之後的一切事情,但是來之前呢?
我什麼時候來的,是怎麼來的,來之前在國內是幹什麼的……
我只能一臉懵逼地看著你。
別笑。
說實話,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就好像一台台式機正在工作卻忽然被斷電,重新啟動後,硬碟里的數據原始數據還在,可那些還未來得及保存的數據,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重啟前,我在運行哪些程序,它們都到了什麼階段,我都不知道。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入院沒幾天,我感覺到了視力的退化。
最開始是看人像有一點模糊,我老分不清醫生護士誰是誰,這也不能怪我,在我看來老外都長得差不多。但是第三天的時候,舅舅來看我,我無心地說一句:「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又要天黑了。」
舅舅詫異地看著我:「這不才中午嗎?」
「哦,是嗎?」我瞧了瞧天色,「今天要下雨嗎?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
「小寧,」舅舅語氣變得緊張起來,「現在外面是艷陽高照,你怎麼感覺黑乎乎的?」
我慢慢地轉過頭,感到世界一片昏暗。
視力惡化的情況比想像中來得都要快,一個星期後,或者還沒有到一個星期,我幾乎已經目不視物,所有的東西在我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團,睜著、閉著,已經沒有本質的區別。
外婆的離開讓我傷心不已,但眼前的遭遇又讓我一直鬱鬱寡歡。腦子本來就已經不好使,周遭又是老外的環境,耳邊都是充斥著英語。很多單詞我都聽不懂,或者是,我也沒有心情去聽。
舅舅擔心又自責。他少於回國,對我的照顧本來就少,這次外婆剛走,我就出現這麼大的事情,而他作為現在我僅有的一個親屬,居然對我這樣大的事情一無所知,更是覺得愧疚不已。我倒還安慰他,不知者無罪,這次是特殊原因,如果我不來美國,或許情況會完全不一樣。
萬幸的是,我的血塊暫時不需要對顱內鑽孔引流,可通過一定的藥物治療觀察,若是情況惡化,再考慮手術。可讓人無語的是,我的病情朝著兩個極端走去:視力基本降到了零,而記憶,在別人的提醒下,有片段性的恢復。
比如剛剛我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我舅舅的女兒,也就是我的表妹LUCY,一個十八歲金髮碧眼的混血女孩時候,嚇了一大跳:記憶中她還停留在八歲,那年春節舅舅帶著一家三口回來過年,她還不太會說中國話,而如今一下就十八歲,個子將近1米7,青春逼人,但讓我覺得好陌生。
可後來,慢慢地,聽他們講,上大學前我們還見過一次,我有那麼一丁點模模糊糊的印象。她說外婆來美國後,我們還一起視頻過。第一次提起,我茫然,但提起次數多了,我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兒。
醫生說這是好兆頭,是記憶開始恢復的徵兆。家屬要經常性地、重複性地跟我提起以前的事兒,有利於我恢復記憶。但讓人嘆氣的是,舅舅一家遠在美國,對我在國內的生活,知之甚少。
舅舅說,我手機通訊錄里的電話簿有100多個姓名,他一一念給我聽,但我對大多數人的名字一臉茫然。電話里保存的通訊記錄里 ,最頻繁來往的是一個10086的號碼,他一查,結果是中國移動的官方電話。
他還說,出國前我曾在B市的一個建築師事務所工作。而當舅舅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卻被告知我在半年前已經主動離職了。
離職了?
我為什麼會離職?
從離職到來美國,整整半年時間,我又幹了些什麼?
有沒有什麼人,還在大洋彼岸的中國,等著我?
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補齊啦。
哎,點擊和收藏都有點少,
是我更新的不夠勤奮嗎……
☆、第 10 章
白細胞數:正常;淋巴細胞數:正常;紅細胞數:正常;血紅蛋白:呃,有點偏低……體檢過太多次,我低頭看著血常規報告,基本已經知道哪些指標這正常,哪些不正常了。
「你好像有些貧血。」忽然有人在我旁邊說話。
我抬起頭,竟然是阿肯大師,他坐在我旁邊,也正看著我的報告。
善陽項目暫停後,我再沒有見過他,轉眼兩星期過去了,天氣慢慢轉涼,他穿著深色的牛仔和白色的T恤,套著一件深藍色的外套,很休閒的樣子。
「阿肯大師,」我有些意外,「這麼巧?」
「好久不見,」他收回目光,看著我問道,「你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