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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6:29 作者: 丁丫
    「哦,可能吧。」他淡淡重複著。

    一分錢一分貨。八十塊一天的旅店有空調,但陳舊得不行,一用就轟鳴不已,不用吧剛睡著我就熱醒。輾轉反覆間,一晚上睡得並不踏實,倒是半夢半醒間,我又做夢了。夢到又是在那條熟悉的林蔭路上,天高雲闊,鳥語花香。我走著走著,忽然意識到這好像某個大學校園的場景,還有什麼呼之欲出,而每次到這裡我就被熱醒了,好像看一部電影,一過開頭就斷電,還反覆好幾次,讓人十分不爽。

    第二天我便收拾了東西回所里復命,但是我沒有跟周仁講碰到阿肯事情,後來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非常明智的。周仁聽到了我的匯報之後,沉默不語,喜怒難辨。我估計他心裡一萬句台詞在罵娘,但是這也是沒用辦法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時運不濟。半天,他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來一句:「也好,也不要聲張,讓其他設計院做無用功去。」

    我又恢復了我的前台加行政工作,因為右腳受了傷,暫時我也沒有跑善陽這個項目了。坦白來講,善陽這個項目成功不成功,和我一點利益關係都沒有,我沒指望著最後發獎金的時候周仁會算我一點辛苦費。但是出於一個建築師的角度,噢不,一個有建築師情懷的前台的角度,我還是有一點好奇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哎……

    ☆、第 9 章

    周末到張聰的書店坐坐,跟他講了我後來發現了盜洞。他也覺得周仁的做法讓人無語,好在事情還是解決了。閒聊之餘,他還跟我說了另外一件事。

    「你說簽售會那天的那個怪人又來過?」我驚詫,我都快忘了這事兒了。

    「是啊。就前兩天。那天早上剛開門不久,大概九點多吧,也就他一個顧客。我看他一直在言情小說這邊,我有點好奇,就過去問問需不需要什麼幫助。他就問我是否還有你的那本書,恰好我的書店剛剛賣完。」

    「這能說明什麼呀?」我失笑。

    「別看我只見過他一面,」張聰自信滿滿,「我以前是做保安工作的,沒別的長處,就能過目不忘,何況他還是戴著同一個口罩,想讓人忘記都難。」

    「還是戴著口罩?」

    「是,可能是身體不好吧,」張聰道,「他時不時會咳嗽兩聲。」

    「噢,那然後呢?」

    「然後他就叫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呆了一上午,快到中午的時候,有輛車來接他走的。」張聰朝著窗戶邊的那個卡座示意。

    我愣愣地順勢望去,普通的位子,隔著大玻璃窗,窗外是大馬路,一切都很普通。

    那天,他就是坐在這個位子,以這樣的角度,看向窗外。

    他在看什麼呢?

    他又是誰?

    「肯定是我們小寧的愛慕者。」阿彩端著一串剛剛洗好的葡萄坐到我身邊----劉韻彩是張聰的老婆,「或者是你的超級粉絲。」

    我掐了一顆放進嘴裡,笑道,「哪裡有粉絲當場砸愛豆場子的?」

    「現在人說不好,」阿彩撇撇嘴,煞有介事地跟我科普,「越是和你作對,越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現在不是很流行嗎?」說著,阿彩就用食指指著張聰,一本正經地給我來了個現場示範:「好的,你吃葡萄居然吐葡萄皮,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說得你好像不吐皮似的。」張聰不屑反駁。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倆都別逗,真不把單身狗當人啊?」

    一聽到我說這個,阿彩眼睛頓時一亮,而這一亮的瞬間,我就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了。

    「小寧,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怎麼樣?」她朝我眨眨眼睛。

    「……就聊了個天……沒下文了。」我一說就頭疼。

    「什麼叫沒下文了啊?我覺得他條件挺好的啊,比你大三歲,留過洋,人也很靠譜,一家都是公務員。家裡在市里有車也有房,就差個媳婦。就當是多認識個朋友,也不至於沒有下文吧?」阿彩眼睛滴溜溜直轉。

    「……就是聊了聊,沒啥感覺。」

    「小寧啊,你不是還想著……」

    「哎喲,你幹嘛那麼著急。」張聰插話進來,替我解圍,「我們慢慢來,該來的總會來的。無非是好事多磨,急什麼。對了小程,這個月你是不是該去複查了?」

    「哦,是的。安排在下個星期的。」

    聰說的複查是我車禍後,每半年要去醫院做一次例行檢查。我比較懶,進了事務所之後,事務所每年會安排員工進行一次體檢,所以我也就一次打包解決了。除了例行的檢查,我自己還加了一個腦部的CT,主治醫生陳醫生已是熟識。

    「這次檢查從結果上來看,已經沒有大的問題了。」他指了指片子上的右下角,「怎麼樣,平日感覺如何?還會噁心、頭痛嗎?」

    「沒有什麼感覺。」我回答道,「除了坐長途車還是會暈車。短途的還行。」

    「不可能一點後遺症都沒有的。暈車這個很正常。很多正常人也暈車的。」他笑著幫我把片子裝進袋子裡,又看了我的視力檢查單,「視力也還不錯。」

    「那記憶呢?有沒有好轉?」他抬起頭來問我。

    我就怕他問這個,只能癟癟嘴,輕輕搖頭。

    「就沒有零星的一點點記起來?」他還是很輕鬆地安慰我,好像開玩笑一樣,「說不定漏掉了好多好吃的。」

    我擠出一點笑。

    「別這樣,」他拍拍我的肩,「你的片子裡,大腦已經沒有淤血了,從醫學角度上來講,受到壓迫的那一塊腦組織已經沒有了壓迫,給它一點時間慢慢復原。你還年輕,不要有包袱,相信自己很快就會想起以前的。」

    「陳醫生,很快,到底是要多久?」我不死心地問。

    「這個得因人而異。」陳醫生推了推眼鏡,「我從業近三十年,也接觸過不少案例。快的人一兩年,慢的人,也有一生都沒有恢復的。」他笑著頓了頓,「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忘掉的,說不定就是不好的。更好的,在前面等著呢。你說是不是?」

    他慈祥的笑著,如同一位睿智的老者。

    坐在長廊上等驗血報告的時候,我還想著陳醫生的話。

    忘掉的,萬一也是美好的呢?

    是的,你看到這裡一定明白了,我在車禍之後,失憶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身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堅合眾國。第一個映入眼帘的,是我的舅舅。第二眼,我看到了他手臂上別著的一個「孝」字。

    瞬間,鋪天蓋地的悲傷湧上心頭。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父親離開了我,到另外一個城市落地生根,組建了家庭,有了一個孩子,幾乎和我斷了往來。我從小跟著母親和外婆在A市長大。大一下學期,我的母親因病去世,只剩下我和外婆相依為命。但因求學在外,大多數時間外婆都在A市獨居,遠在美國的舅舅實在放心不下,多次提出將外婆接到身邊,終於等到我赴英讀研,外婆答應去了美國。而我這次之所以睜眼就身在美國,也就是因為外婆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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