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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6:29 作者: 丁丫
「關於場地,我想請您陪我去證實一件事情。」
阿肯大師帶從酒店偏門出去,走了一條小道。暴雨初歇,小鳥在林間間或啼叫,草木葳蕤青翠,時而有雨珠從樹梢地滴落到我頭上,空氣清新極了。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讚嘆道:「真舒服。」
阿肯看向我,很清淺地笑了一下。
「您身體好點了嗎?」我問道,「陶哥昨天說您身體不舒服,胸悶。」
「好多了,謝謝。」他說,「下雨天氣悶,會引發以前的老毛病。」
「慢性支氣管炎嗎?」我也不懂醫學,隨口瞎問。
「不是,車禍。」
我停下腳步,怔住,「您也遭遇過車禍?」
怪不得他昨天對我出車禍也那麼在意,原來他也有同樣經歷。
那陶哥昨天跟我說的,他身體不好,有間歇性失語症,也是因為這個嗎?
他點點頭,「我開車,高速上躲避一隻忽然冒出來的小狗,車翻了。」
「啊……」我咋舌,高速出事兒,肯定很嚴重,不過看他現在還能站在我面前,應該也是是沒有大礙了,我安慰道,「是挺可怕的,不過過了就別想啦,嘻嘻,反正開車小心一點就好。」
他轉過頭,黑黑的瞳孔瞧著我,我愣了愣,沒來由地覺得這雙眼睛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他卻說了句英語,讓我措不及防:「but I lost my wife.(但是我失去了我的妻子。)」
呃……我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竟然是這句。原來這場車禍這麼嚴重,嚴重到我完全不曉得如何再用輕巧的語句帶過這個話題,我呆呆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才好。
哎,這大清早的,好端端地說什麼車禍呢。
阿肯繼續往前走,我只好尷尬又沉默地走在後面,兩人一時無話,大概走了20米,他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撥開密密的草木,說:「我們到了。」
我上前兩步向外瞧去,原來已經到了一處高地,向下鳥瞰正是我們的建築場地所在。遠處水天相接,蘆葦搖盪。
「你看看這場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他轉過頭來,問我。
「啊?」我四下瞅了瞅,場地還是那個場地啊,沒有高一點也沒有低一點,沒有大一點也沒有小一點,這能看出個啥來啊,「有什麼奇怪的?」
「昨天是不是暴雨?」他又問。
「是啊。」
「大雨帶來的泥石流讓公路都中段了,可是你看著場地裡面,幾乎沒有什麼積水,不覺得奇怪嗎?」
「這個……」我想了想,「甲方給我們提供的地形圖上有等高線,我記得這塊地是北高南低的,可能這塊場地的原始排水性比較好,都流到前面的水裡去了。」
他不置可否,又往左邊走了幾部,基本上正對著場地的正中間,「昨天看場地的時候,我說了句『Atmosphere』,你是怎麼解釋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只好老實回答道,「昨天就是和甲方胡吹了一下風水,我其實也挺業餘的,就是隨便說了下咱這塊場地地段好,地勢好,風景好,說『龍脈』什麼的都是奉承甲方的話。阿肯大師,您到底想說什麼啊?」
「龍脈,」他接著我的話,眼睛卻看著遠方,「你過來,到我這裡來看。」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走過去。
「你聽說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嗎?」
「嗯。」
「我們現在是什麼方位?」
「應該是面向南方吧。」
「古人講風水,有一個教科書式的風水格局。你應該知道一點的吧?」
「上大學時學過,」我撓撓頭,「不過很多都還給老師了。」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像是哂笑,說道:「好的風水格局,一般北面會有一座比較高的山勢,叫做『主山』,東側和西側各有稍低一點的輔山,叫做『青龍』和『白虎』。主山前面會有一條蜿蜒的河流穿過,與河遙遙相對的還會有一座案頭一樣的小山,叫做『案山』,這樣基本上一塊地的東南西北都有山體遮掩,利於軍事防禦,南面又有河流流過,利於生活交通。如果河水夠蜿蜒,再向南的方向,最好還有臨河相對的小山,稱之為『龜山』和『蛇山』,呈對峙狀,通常會立有塔作為對景,也有鎮邪一說,」他頓了一下,看向我,「我說了這麼多,你有什麼想法?」
「……」我沒想到他可以用中文一口氣說這麼多專業的東西,讓我覺得好像是老師帶著學生調研來了,一瞬間幾乎脫口而出,「你的中文,原來這麼流利?」
「……」他的臉色果然一黑。
「啊……不是!」我連忙糾正,「我認真聽了,我腦子笨,你讓我想想……想想……」
我一邊想,一邊朝遠處看出,忽然靈光乍現!
「您說的,不就是這裡嗎?!」我忍不住叫出聲來,「我們站的這裡,就是主山,左右兩邊,就是青龍和白虎,前面有條河,河對岸那個小山丘就是案山,對不對?」
他揚了揚眉毛。
「可是……可是,還是說明這塊地風水好啊。」也沒啥創新性觀點啊。
他的臉色又黑了一黑,眉眼間流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我現在看到的山水,和幾百年前古人看到的山水,會不會有大的變化?」他又問。
「應該不會。」我搖搖頭。
「既然我看得到,古人肯定也看得到。你是本地人,你應該聽說過前面東南方向有兩座塔吧?」
「這我倒是知道,以前是有兩座廟隔水相望,據說是宋代就有的,但是□□時候被拆除了,只剩下兩座塔,一邊一座,一個木的,一個石的,聽說前年已經被評為市文物保護單位……」說到這裡我一下停住,「你是說宋代這裡已經……」
「是你說的。」他糾正。
「可是這裡一片荒蕪啊,」我往下看著場地里的雜草叢生,「什麼也沒有啊。」
「地上沒有,那地下呢?」
「天哪!」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驚訝地叫起來,「你是說這裡……這下面有墓葬?!墓葬?!……怪不得那麼大雨場地沒有積水……都滲下去了?」
「程小姐,這也是你說的。」他一點也不驚訝,慢條斯理地糾正我。
「噢,NO!這……這……」我一時詞窮,說不出話來,「我腦子笨,你讓我想想……這、這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可沒確定,」他聳聳肩,「這都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