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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韓文昭好像有點生她的氣,好幾天沒來找她。
張子純沒和她多解釋什麼,以她和韓文昭的關係,過段時間就好了。
張子純現在比較頭疼的是地理,最近這段時間講到了自然地理部分,她再不敢裝病回家了。
教地理的老師姓王,是個很……一言難盡的老師……
有混日子的學生,比如莊妍;也有混日子的老師,比如王老師。
自然地理本就有點像理科,對於文科生來說理解起來有難度。再加上自然地理部分都是高一學的,時間久遠,差不多都忘光了。
這位神奇的王老師,講課講得非常模稜兩可,同學有聽不懂她講的,下課去問,她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三言兩語混過去。
高二學人文地理的時候沒覺得她是這副德行,到了高三複習自然地理的時候,原形畢露。
托王老師的福,張子純一想起地理來就頭疼。
據說這位王老師的丈夫是教育局裡的,張子純聽到這個傳聞後,心裡呵呵了一聲。
育英中學的官僚主義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學生的前途,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
她趴在桌上,看著呂若皺著眉頭算一道題的經緯度,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她越來越想快點結束目前的這種生活,一眼望不到盡頭,也沒有希望的生活,她不想要了。
高二六人間,張子純從謝依依嘴裡聽了一學年方蕊的心是歪著長的,江惠羽只有臉氣質不行之類的話。所幸上了高三,搬了宿舍樓,變成了四人一間。
張子純第一次和「只有臉」的江惠羽有交集,是差不多學期末的時候。
晚自習她把筆狠狠地戳到地理練習冊上,隨後站起身來,從後門出了教室。而後一晚上她都沒再回過教室。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目張胆地逃晚自習,方蕊一會去教室里巡邏,估計第二天少不了一頓批評。
但應付這些也容易,說自己不舒服回宿舍睡覺了,方蕊也不能說她什麼。
張子純倒不急著回宿舍,既然好不容易逃出來。
從教學樓到宿舍,要經過一面湖,湖對面就是食堂,穿過食堂那幾座樓,就是宿舍樓區了。
張子純找了個石墩坐下,緊挨著湖邊,黑黢黢的晚上,只有湖對岸的食堂燈火通明。
正逢深冬,晚上很冷。張子純在湖邊不知道坐了多久,最後鬼使神差地撲騰進了湖裡。
湖面上的冰還沒結得很厚,薄薄的一層,她進到湖裡的時候,很容易就把冰面戳了個窟窿。
她逐漸往水深的地方走,身體就像一條破冰船,冰面破碎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響。和春天冰雪消融的聲音有很大的區別,她聽到這種聲音,幻想自己身處一座冰棺中,巨大的棺蓋正在合攏,而她,則永遠沉睡其中,再無冷暖之分,悲喜之別。
水很冷,浸透了她的校服冬裝外套。
她起初覺得冷得受不了,而後麻木了,反倒適應了。
甚至覺得水下的溫度比冰面上空氣的溫度,還要暖和。
她越走越靠里,在大家上晚自習的時間,她莫名其妙地待在湖裡。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媽的,活著沒盼頭,死了算了。
她忽然這麼想,而後隨著破冰的聲音繼續向水深的地方走。
水差不多沒到她下巴的時候,她恍惚間聽到了一聲「純子」。
純子。純子。純子。
媽的,幻聽了吧。
她揪了一把濕漉漉的頭髮。
聲音越來越清晰。
張子純聽出來這是姥姥的聲音。姥姥是第一個叫她「純子」的人。
媽的,還真幻聽了。
她心裡罵了幾句,但與此同時眼淚掉下來,似乎身體的知覺也恢復了。
她回過身,拼命地往岸上爬。
操,水裡冷死了,我他媽的在幹什麼。
等從湖裡爬出來的時候,張子純如夢初醒,像個做錯事被發現的人,拼命往宿舍樓的方向跑。
身上浸濕的衣服越來越沉,等跑到宿舍樓的時候,近乎結冰。
她衝上二樓,把又濕又冷的衣服脫下來,然後衝進了浴室。用滾燙的水澆在身上,直到皮膚都顯現出一種疑似燙傷的嫩紅色。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覆蓋掉那些冰冷的感覺,把剛剛自己試圖做蠢事的愚蠢,揭過去。
洗完澡,張子純把濕衣服掛在陽台上,鑽進被窩就睡覺了。
舍友陸續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得很沉了。
第二天,她並沒有因為浸了冷水而生病,也許是熱水澡洗得比較及時。
媽的,身體底子這麼好,居然還天天裝病嬌。
張子純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幹完蠢事以後,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晴朗了不少。好像昨晚已經把那個傻逼張子純淹死了,今天留下的這個是個正常人。
課間操因為一場雨取消了。
張子純在座位上,繼續做昨天晚上被她扔下的地理題。
「班主任讓你去趟辦公室。」江惠羽來找她的時候,她絲毫不意外。
「等等。」江惠羽又叫住她。
張子純停下。
江惠羽皮膚白到不太健康,頭髮很少,以前謝依依經常背地裡叫她「禿子」。她比張子純略矮一些,張子純需要低頭看她----她看見她的兩條褲管空蕩蕩的,就好像沒有腿一樣,瘦得只剩一把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