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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張子純突然覺得分外心酸,為自己,也為張素華。

    家給她的永遠是冷清又肅穆的感覺,白天裡和林燕舒的相處,讓她覺得恍如隔世,就如同通過一個奇異的通道,進入了一個有別於現實的異世界。交響樂的管弦嘔啞,是在給她慶祝生日。林燕舒落在她額頭上的吻,同時給予了她最美好的祝福。

    但那一切都像是假的。

    每當她回到家的時候,都覺得那是假的,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家裡沒有管弦嘔啞,沒有歡聲笑語,甚至沒有亮燈。整個家的光線都很暗,好像她高考考壞掉以後,家裡就再也沒有很雀躍的氣氛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都變成了她想逃離的夢魘。

    張子純坐下來,開始小剝蛋糕的包裝,奶油已經在高溫天氣里融化得軟塌塌的,吃在嘴裡有種泡沫一樣的虛無感。

    張素華看了看冰箱裡的菜,問她想吃什麼。張子純咬著塑料叉子,隨意地回應一句。

    張德禮回家的時候,張素華正在做飯,張子純的蛋糕吃得差不多了。

    他習慣性地皺眉頭,目光掃過正在用塑料叉刮奶油的張子純。

    「你吃這個一會還要不要吃飯?」張德禮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嚴肅冰冷。

    張子純低頭把刮下來的奶油堆成一個小兔子形狀,隨意地說了一句:「我媽買的。」

    這句話有以鄰為壑、禍水東引的感覺,隨即張子純趕在張德禮把注意力轉移到張素華身上之前,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爸爸。今天我過生日。」

    她竟然渴望得到一句張德禮的祝福。

    然而他的反應讓她失望,他根本忘記了這件事,甚至在她提到以後也沒有太過重視。他只是問了句:「快開學了,你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張子純默然。

    「你的新銀行卡去辦了嗎?」

    張子純依然不說話。

    她低頭繼續刮奶油,把它們堆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她的十八歲,一點也不開心。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如同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夜,一如既往地讓她感覺到了強有力的失落感。

    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想要離開家。

    ☆、插pter 28

    張子純坐上了去學校的火車,一路上她都側著頭,有意無意地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風景。火車跑了一上午,才剛剛出省。她估摸著要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能到達杭州。

    張德禮坐在她身邊,父女兩人一上午幾乎沒說一句話。

    到了午餐時間,張德禮才拍拍女兒,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說:「你去餐廳那節車廂,去吃飯吧。」隨即塞給女兒一張紅彤彤的一百塊。

    「不去……不餓……」張子純顯然對又貴又難吃的火車套餐盒飯提不起興致。

    「現在就去!」張德禮的語氣又強硬了些,把那張新嶄嶄的一百塊強行塞進女兒手裡。錢是新錢,捲成一卷塞進指縫裡的時候,硌得張子純手疼。

    她站起身來,依張德禮所言向餐車的方向走。張德禮是個發脾氣不分場合的人,她實在是不希望他在一節密閉的車廂里對她大發脾氣,然後她要接受其他乘客或同情或看熱鬧的眼光。

    張子純買了一份盒飯,花去五十塊,然後收好找回來的五十,坐在餐桌旁邊等。

    端上來的盒飯比張子純想像得還要難吃,從賣相上看就讓人非常沒有胃口。大概就是一些速食加熱包,蓋在米飯上,放進微波爐里轉了幾圈而已。等列車員小姐姐把湯端上來的時候,張子純又驚了一下----一個塑料碗裡,裝著一塊蔬菜乾,小姐姐提著熱水壺,把水加進去,蔬菜乾立馬化成幾片稀疏的菜葉,漂浮在熱水衝出的漩渦中,一圈一圈地轉起來。

    張子純在吃那份超難吃的盒飯前,決定先喝口湯。

    嗯……經鑑定……還不如超市里賣的速溶蔬菜湯好喝……

    張子純吃得很艱難,一頓飯磨磨蹭蹭地吃了大半個小時,主要是……太難以下咽了。

    終於像完成任務一樣把盒飯吃完了,張子純如釋重負,並沒有飽的滿足感,有的只是完成任務的解脫感。

    列車員小姐姐把空盒飯的包裝撤下去,但張子純卻沒打算馬上回到車廂里去。吃午飯是個很好的能離張德禮遠一些的時機,她不想這麼快就回去。

    她一個人坐在一張餐桌邊,透過桌上花瓶里插著的乾花的花枝,看著窗外飛快閃現出來又飛快消失的田野,還有幾戶稀落的民居,白牆黑頂,是安徽最傳統的老式民居。她由此判斷,現在已經到了安徽境內。

    來這節車廂里吃飯的人很少,絕大多數乘客都以自帶的泡麵和水果湊合一頓,只有張子純這種「人傻錢多」的才會來吃這種又貴又難吃的盒飯。或者說,只有張德禮這樣「人傻錢多」的人才會逼女兒來這裡吃飯。

    張子純坐在餐桌前,支著腦袋看著窗外飛快晃過的白牆黑頂的小房子。這節車廂里沒怎麼有人來,只有幾個乘務員默默地在櫃檯後面各忙各的。張子純難得清靜地賴在這裡不走。

    她的學校在南方,開學比北方的學校晚。

    祁隱譽不一樣,她生日剛過沒幾天,他就開學了。等她還在家裡拖拖拉拉地列清單收拾東西的時候,祁隱譽已經開始向她匯報新學校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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