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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她的身體上有無數的抓痕,舊的抓痕已經暗紅,新抓出來的幾道泛著鮮紅的顏色。它們讓人切實感受到這具身體承受的痛苦。他這次真實地看到了她的痛苦,承載在皮膚上又深入骨髓的難言的酸楚。
他從身側抱住她,不讓她繼續抓自己。她被他緊緊抱著,兀自閉眼流淚,算是稍微消停了一會。
他看見了她背上的傷痕,卻不敢再去問什麼。大概是她爸爸給她留下的。他後悔剛剛多嘴,以至於她現在這麼傷心。
他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掀起落在床上的被子,把兩具抱在一起的身體包裹起來。
兩人跪在床上,抱在一起,身上披著被子。
她哭得有些脫力,想要坐下或者躺下。他輕輕扶著她,她挪動腿的時候,曾經被張德禮用一本《釋迦摩尼傳》砸出來的傷口赫然在目。
他捉住她的腳腕,盯著那個傷口,眉頭深鎖。
這他媽又是誰幹的?他發出了一聲怒吼,聲音中的悲涼蓋過了憤怒。
我爸。她漫不經心地說,隨即向後臥倒,摟著他的脖子,順勢讓他伏在了自己身上。
你親親我吧。她說。
他捧著她的臉,開始認真細緻地親吻她。
他吻她眼睛的時候,發現她眼皮上青紫兩色的細血管由於哭泣的原因變得明顯。蒼白的眼皮包裹著像枯敗細枝一樣的血管,讓她在此刻透露出一種年輕的特有的關乎死的氣息,沒有衰老,而直接走向死亡的急轉直下。這就是年輕的死氣,比衰老的自然死氣還要讓人覺得心酸哀婉。
他一瞬間分不清那些淚,到底是她的,還是自己的。
她說,來吧。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種反應。
他已經開始渾身顫抖,他已經壓抑到極限了。她是不會明白這種顫抖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真正地被珍惜了一次,有人願意把她當做珍寶。
她不會明白,讓一個處於興奮狀態的成年男性壓制住他的衝動,是一件怎樣困難的事。
他顫抖著跟她說,你……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很喜歡……非常喜歡……我……不能……人和畜生……有區別。
她被他如此痛苦的樣子嚇了一跳,躺在他身下忽然不敢動彈,似乎隱約意識到自己此事的錯處。
他接著說,依然在顫抖。你記住我一句話。這個世界對男和女還是不公平的。一個男人,如果是處,也許別人會說,你怎麼這麼沒用。一個女人,如果被得知不是處女,也許別人說的話會很刺耳。這就是現實……所以我不能……傷害你……
他艱難地說完這些,最後用請求的語氣說:把眼睛閉上。
她聽了那些話,百感交集,依言把眼睛閉上。
他從被子裡鑽出來,胡亂地從地上拾起自己的衣服,留下了一句:我去解決一下……順便洗個澡……
他鑽出被子的時候讓她把眼睛閉上,因為他忽然害怕她看見他的身體,那似乎意味著她直接看到了男性醜陋的欲望。
她伏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她說的什麼,他有些聽不真切。他最害怕那個不該碰到她的部位接觸到她柔軟的肌膚,讓她直接感受到一種他難以言說的突如其來的對自己身為男性的厭惡感。
那似乎成了他的原罪,身為男性的原罪。
就像曹雪芹借賈寶玉之口說的,泥做的骨肉與水做的骨肉。
這是他在床上混亂不堪的一小時,所想到的一些有點跳躍的東西。
他其實比她想的還要愛她。
就如同她日後意識到的,那兩句「我愛你」的重量是不一樣的。
☆、插pter 25
下午17:30。
張素華提著一袋子資料回到家。今天是周五,她想早點回家,因而把一些沒做完的活帶回來了。她每到這個時候,都很急切地想要見到丈夫和女兒,想想接下來還有一個周末,因而她轉動鑰匙的時候心裡格外雀躍。
家裡光線很暗,丈夫和女兒好像都不在家。
張素華把那袋資料隨手放在地上,邊換拖鞋邊叫他們的名字。
沒人應聲。
張素華有點納悶,把換好的鞋擺整齊後,打開了客廳的燈。
她嚇了一跳。
客廳牆壁上的裝裱書法的玻璃碎了,碎片散了半張沙發。
「子純。」沒人應聲。
「德禮?」依舊沒人應聲。
「張子純!張德禮!」整個家裡空蕩蕩的。
張素華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摸索著想要從包里掏手機打電話。
女兒的電話關機。
張素華撥通了張德禮的電話。
鈴聲突然冷不防地在屋裡響起來,她在回身的一瞬間突然嚇得叫出聲。
客廳的燈光透進闃靜無聲的餐廳,她原本以為家裡沒有人,卻突然在燈光的余亮中看見餐桌旁隱約坐著一個人。
她定定神,走到餐廳,把燈按亮。
「張德禮。」她把電話呼叫頁面關掉,坐在他對面。
張德禮沒理會妻子,兀自像石雕一樣直挺挺地保持著一個凝定的姿勢,坐在餐桌旁一言不發。
「張德禮!」張素華忍無可忍了,她迫切地需要一個解釋。「張德禮!張子純呢?客廳里那堆碎玻璃是怎麼回事?她的手機為什麼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