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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他如實相告。你怪我嗎?他問。
她搖了搖頭,重新俯下身,把臉貼在他頸邊。
其實我當時睜眼看了看你,但後來我又把眼睛閉上了。她喃喃地說。我只是希望我盼望很久的事,不要太草率,也不要不愉快。
她話鋒一轉,語氣中像是帶了祈求。我還是個處,你不要嫌棄我。我只求你……
這句話她說得聲音很低,他只聽到了幾個斷續的詞,隨即發覺自己陷入了更僵硬的處境。
她見他沒反應,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還補充了一句。有些事情,我不會,你教了我,我才會。比如說親吻。所以這次也一樣,來吧……
他一邊克制著,一邊很艱難地用已不太清醒的大腦組織語句。他說,這種事,我也不會……
你說是本能,就像親親。她邊說邊吻他的脖子。
他被脖子上的刺激一激,第一反應是把她據為己有,第二反應是把她推到一個安全的區域去。她似乎對於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就像一個不知死活的人逍遙自在地走在活火山口的邊沿,火山一噴發,岩漿湧出來會把她融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或是知道這樣的危險,但是渾不在意,一副視死如歸的孤勇又淒涼的樣子。
她伸手撫摸他的臉。
她的拇指輕撫過親吻她的那兩片嘴唇,撫過她親吻過的鼻骨、撫過他的眼角眉梢。好像這些地方,都有她嘴唇走過的路跡。
她的眼淚滴到了他臉上,濃郁又涼薄的咸澀,在他鼻端蔓延開。
祁隱譽,你的出現很讓我意外……她輕輕說著,尾音在親吻他嘴唇的時候消融在唇瓣觸碰的一瞬間。
她用舌頭抵開他的牙關,隨即兩人的舌頭像兩條荒海中的游魚,一前一後你追我趕,沒有目的地,時間也沒有盡頭。
她的淚流到了他嘴裡,一瞬間他覺得苦澀無比,兩人像是在舉行一場莊嚴又悲涼的儀式,通過這種方式來完成靈與肉的洗禮沉澱。
她吻累了,離開他的嘴唇。
祁隱譽,你知道嗎?她的眼淚沒有止息,源源不斷地滴在他臉上,順著他臉的輪廓四散滑落到他耳朵上、脖子上、胸膛上。
我爸爸經常打我,還罵我,用那種最髒最下流的話罵我,因為一些很小的事。她用手指輕輕刮去滴在他臉上的眼淚,但數量更為龐大的淚滴又滴下來,散落在她的指縫裡,再次濕潤了他的臉。
可是我覺得我不應該被那樣罵……我覺得我比那些和好多男人廝混的女孩子要強得多,我只不過是考試沒考好,或者一些小事沒合他意……她說不下去了,埋首在他肩上,濕滑的淚水在他裸露的肩膀上暈開一片水漬。
所以我曾經真的想去做一些事,真的變得像他罵的那麼髒,髒到骨頭裡。你的出現,對我來說,非常意外……在你出現之前,我覺得我很廉價,很低賤,很沒有存在的價值……你出現之後,我才知道……即使我再髒再破再不值得留戀,都有人願意把我當成寶貝……
她低聲絮語,時斷時續地說了很久。最後怯懦著說出一句:我愛你。
他聽到了那簡單的一句表白,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好像一個朝聖者,終於聽到了來自神靈的關乎信仰的箴言。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她光滑脊背上的筆直的脊梁骨。他情不自禁地自上而下地沿著脊梁骨的走向撫摸,少女的肌膚很柔和,骨頭帶有些堅韌的剛毅,一剛一柔結合在一起,讓他在這種撫摸中得到了暫時的慰藉,得以繼續壓制那種衝動。
他摸到了脊梁骨的最下端,不敢再往下,於是把手搭在了她後背上。
她光滑的後背上,有一道粗糲的凸起,像光滑水面上兀然凸起一塊岩石。他好奇地摸了摸那道凸起,像一道剛剛結痂的傷。
你的背,怎麼了?他關切地問。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她忽然想起了那個黑暗的下午,她被按在小松樹林裡,她的背狠狠地抵在一塊石頭上。她回家後把當時穿著的裙子用剪刀剪得稀爛,揉成一團扔進了小區垃圾箱。
傷口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她用鏡子照過,就像她用剪刀在裙子上留下的痕跡。
她突然嗚咽起來,喉嚨里抵了一塊石頭的感覺又出現了。她很想說出來那天她遭遇了什麼,很想告訴他在他之前有人用兇狠又殘厲的方式觸碰過她。她嗚嗚地吐不出一個字,本心裡的欲言又止似乎在阻止著她,不要把那些事告訴眼前的少年,告訴這個會溫柔撫摸她脊樑的少年。
不!
她可以講爸爸是如何辱罵她,她今天是如何淋了一場玻璃雨隨後又被摔在那堆碎玻璃上,但是她講不出那天下午的小松樹林。
她喉嚨里發出痛苦的雜音,焦灼又絕望的眼神縹緲模糊地落在少年的目光里。她經歷的,遠遠比她講出來的要多,多得多。
她習慣性地用指甲去撓自己的身體,她在他面前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四道毫不留情的抓痕,隨即又去撓肩膀、胸部和肚腹。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高風當時在她身體上留下的粗暴的觸感消失,由此得到一種解脫和安慰。
他慌忙去抓她的手。
她掙脫開,邊流淚邊兀自撓,起身的時候夏涼被從身上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