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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她不由自主地用指甲摳自己的皮膚,邊用指甲密密地刮,邊開大水流衝過那些刮過的印記。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高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洗乾淨,好像就可以覆蓋掉他粗暴地按住她的時候在她皮膚上留下的觸感。
她對佛祖半信半疑,她不知道地獄是否真地存在。如果真的有地獄,那應該就是她現在的所處吧。
地獄無處不在,她正身處其中。
她邊洗邊哭,眼淚流不盡,淚漬洗不盡。她突然想起了債主大爺,回憶起了債主大爺的嘴唇停留在她嘴唇上的那種感覺,她感覺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她竟然很貪戀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吃了一顆糖,會上癮。全世界都把她當垃圾,糟蹋她的時候,也有人願意把她當做寶貝,擁抱她,親吻她,給她買最喜歡吃的小籠包子。
可惜這個把她當作寶貝的人,今天她被打的時候不在。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被打,就如同她不願意在爺爺奶奶面前被打。但兩種心情又是截然不同的。
她換上一條及腳踝的長裙,遮住了腿上的傷,頂著下午兩點鐘最毒的太陽,一拐一拐地奔了兩條街,最後敲響了債主大爺家的門。
債主大爺對她突然到訪頗感意外。
「我來吃糖。」張子純笑著說,強忍住眼裡酸澀的淚意,不讓自己邊笑邊流淚。
債主大爺作為一個直男,真的去廚房裡找糖了。
他在廚房裡乒桌球乓地找了半晌,才難為情地探出頭來問張子純:「我們家沒糖,冰糖行嗎?」
「行。」
張子純從冰糖罐子裡摳出一塊冰糖,含在嘴裡。冰糖清清甜甜的口感暫時把淚意壓下去了,她坐在沙發上,隔著裙子把手捂在那個痛處,心裡想著,一會走動的時候千萬不要被祁隱譽發現她瘸了。
她突然微微側身,抱住了坐在她身邊聽著冰糖在她嘴裡被她攪得嘎啦嘎啦響的債主大爺。債主大爺對於張子純的投懷送抱突然有些不適應,兩條胳膊不知道該往哪放。
張子純把額頭抵在債主大爺肩膀上,臉半埋在他胸膛前,依舊用舌頭攪弄著嘴裡的冰糖玩。祁隱譽聽著近在咫尺的冰糖撞在她牙齒上的聲音,發覺她在自己胸前輕輕顫抖。
他把雙臂輕輕疊在她背上。
二人一時間無話,保持這樣的親密與安靜。
一直到祁顯榮的「喵喵」聲在身邊響起。張子純把頭抬起來,用目光四下搜尋一番,最後鎖定了祁顯榮的所在。祁顯榮正一臉不解又好奇地看著他們兩個,看了一會,覺得沒趣,便走開了。
張子純嘴裡的糖快化乾淨了,於是她探身又從罐子裡摳了塊新的扔進嘴裡,用舌頭攪和著兩塊冰糖玩。
她突然起了報復心理,示意債主大爺低下頭。
她用臉頰先貼了貼他的臉。債主大爺的皮膚真好,又白又滑,她作為一個女生表示非常羨慕。
隨即她把嘴唇抵在債主大爺嘴唇上。她閉著眼,用嘴唇一點一點感受債主大爺的唇形。她在吃糖,同時吃了兩種糖,一種在嘴裡,另一種在嘴唇上。她心裡開了朵小花,甜絲絲又膩膩歪歪的小花。
債主大爺突然感覺到她的舌頭伸進了自己嘴裡,輕易撬開了他沒有防備的牙關,接著一顆冰糖順勢被抵進口中,嘴裡化開一片冰糖的甜涼。
張子純放過了債主大爺,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用舌頭攪著嘴裡僅剩的一塊冰糖,一邊觀察債主大爺的神情。
祁隱譽面色平靜,但張子純注意到他耳朵紅了。
她伸出手去,輕輕捏了捏他耳垂,指尖上燙燙的。「冰糖味兒的。」她學著他當時說「泡椒味兒」的語氣與神態,乘勝追擊。
「我……我去廚房給你倒點水喝,吃糖吃多了小心齁死你。」債主大爺開溜。
張子純不懷好意地嘿嘿笑出聲,心裡突然很寶貝她的債主大爺。
張子純吃了很多糖,也被灌了很多水,挺著被水撐得鼓鼓的小肚子,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邊聽債主大爺彈曲子,邊拍自己肚子。
祁隱譽每彈一首曲子都會報曲目,輪到這首曲子時,他說它沒有名字。面對張子純的好奇發問,債主大爺說:「這是我老早之前,自己寫的。」
「給你寫的。」他補充道。然後繼續從剛剛的斷口處把曲子連貫起來。
張子純來了興致,從沙發上爬起來,嚷嚷著:「真的呀!給我看看!」
祁隱譽隨手扔來支在琴架上的琴譜。
密密麻麻的音符像蝌蚪一樣,張子純看了一眼就頭大。
「很長。不錯,我喜歡。」張子純裝模做樣地點評道。
祁隱譽大概也是生平第一次聽見有人喜歡一首曲子的理由是「很長」。
「說不定再下去三百年,有人會把我們之間的故事演成音樂劇,這就是背景音樂。」債主大爺邊彈邊說。「這首曲子在講一個故事。」
如果說音樂也是一種語言的話,對張子純來說一定是火星語。講哪門子故事啊,她怎麼沒聽出什麼故事情節來,對於她這種俗人來說就是催眠曲好嗎!
樂曲突然改變了風格,變得很滑稽,跳躍極快,不像前面的平滑舒緩。
「這一段蹦蹦跳跳的講的是什麼?」張子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