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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2:07 作者: 秦風疊韻
    「昭昭,我可能……沒法和你一起去青島了。」張子純糾結了五個小時以後,在下午五點零一分的時候告知了韓文昭,她的志願一個也不在青島。

    她的強項英語發揮失常,比平常少了二十分。這二十分,讓她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只剩下被安排的命運。以她的分數,如果想選擇喜歡的專業,青島不是最好的選擇。她在中文系和韓文昭之間,選擇了前者。自古江山美人對舉,不能全其兩端者,幾乎都選了江山,放棄了美人。韓文昭就是那個被她放棄的美人。

    填報完志願的第二天,韓文昭隨父母回承德老家看望奶奶。張子純則被祁隱譽約在新華路和玉川街交叉口見。

    張子純踩著拖鞋出了門,特意穿了一條初中時候的牛仔褲。高三一整學年她身上長了不少膘,這條舊牛仔褲穿在她腿上緊箍著。她對高風一事異常有陰影,極為後悔那天回校取檔案穿著條裙子。她就不信這次她穿著這條提上來都費力的超緊身牛仔褲還能被別人占著什麼便宜。雖然新華路和玉川街這個交叉路口車流人流量很大,不用擔心會發生小松樹林裡那種噁心事,但她仍然心有餘悸。更何況這個叫祁隱譽的傢伙看起來比高風還要危險……

    她套著這身很不協調的搭配,走過一個路口,就到了新華路的路牌下。紅燈綠燈各亮完一次後,祁隱譽遙遙出現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張子純站在路口的東南角,看著他直接斜穿過路口。這種走法很危險,但張子純只是淡淡地看著。看著他雙手揣在褲兜里,一步一步很閒散地走到自己眼前。

    待他站定在自己跟前,張子純被迫仰起頭來看他。這小子一副小白臉長相,張子純心道,還是個沒看出啥藝術氣息的小白臉。濃眉,長眼,薄唇,嗯,要是鼻子長得再高點就好了,平心而論有點小帥……

    呃,不過這好像跟自己沒什麼很大關係。

    張子純儘量不讓自己顯得尷尬,畢竟他是她見過的第一個把表白說得像討債的人……

    討債男的目光飛快掠過張子純這一身行頭,最後目光落在她的小紅拖鞋上。「你最近沒和韓哥在一起?」

    驚人的開場白……

    張子純略一愣,而後立即反應過來這傢伙嘴裡說的「韓哥」就是韓文昭。韓哥……

    「你叫她『韓哥』?原來你也是她的小弟之一啊。來來來,叫嫂子。」

    祁隱譽:「……」

    張子純發覺此話一出,比自己高大半頭的祁隱譽同學身上的氣壓好像突然不太對勁,憑藉自己的身高優勢給了她無聲的威壓。這小白臉這麼一看感覺長得還挺凶的,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好像比剛剛更尷尬了……

    「我最近沒和她待在一起,各自忙著選志願。」緩解尷尬最好的方式……還是如實回答他剛剛的問題比較好。

    「想去森林公園裡走走嗎?邊走邊說。」祁隱譽突然提出來。

    這傢伙問問題為什麼這麼跳躍……

    森林公園的入口就在玉川街上,離他們現在所在的十字路口不遠。張子純記得從初三的時候開始,這座公園就大張旗鼓乒桌球乓地開始建。聽說因為政府資金周轉不過來,有錢了就建,沒錢了就喊停,拖拖拉拉地搞了四年,今年五月剛剛對外開放。

    張子純一下子想起了小松樹林。

    張子純莫名地和祁隱譽聊了一個多小時,就在馬路牙子上。聊得累了倚一會新華路的路牌,再累就索性就地坐下。只有這種塵土飛揚,車來人往的大馬路,才能給張子純安全感。她拒絕了祁隱譽提出的去森林公園裡走走,估計她一輩子都不想去有樹林的地方了。

    他們聊的最多的就是韓文昭,甚至可以說她是他們唯一的交集。但這個話題很有得聊,他們誰也沒提祁隱譽那天在電話里像討債一樣的表白,也沒提志願,只是聊韓文昭,莫名聊得很起勁。除了聊天環境有點惡劣。

    「她有一次帶你回家騎的車子,是找我借的。」祁隱譽在汽笛聲里喊著,確保在這種嘈雜的環境裡張子純能聽見他的話。

    「真的嗎?哈哈哈哈哈,我只知道她手底下一大幫小弟,她就像個社會大哥,每次帶我回她家的車子都是不一樣的。都是她借的!」張子純也喊。

    她很懷念當時韓文昭每個星期三中午,都會翹掉體育課跑去食堂里買一份她最喜歡吃的蓋澆飯,然後借一輛變速車,讓她踩在後面扶著她肩膀,騎著車子帶她回家。當時張子純感覺自己就像黑老大的女人,踩在變速車後面,扶著韓文昭的肩膀保持平衡,沖開圍觀人群,風一樣地飛馳出校門。她的頭髮全都被吹到後面,露出大腦門。車把上還掛著韓文昭給她買的午飯,隨著車速一晃一晃的。那個時刻她是最幸福最有安全感的,只要有韓文昭在她身邊,沒有人敢欺負她,敢說那些話污衊她。她做黑老大的女人做得實在很值。

    「你知道的,我不能和她一起去青島了。我報的都是離家很遠的學校,第一志願在浙江。我可能要去杭州了,她要去青島。」張子純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顫了顫,尾音淹沒在一輛車的剎車聲里。

    起初她眼淚撲簌簌掉下來的時候她自己沒發覺,她只知道自己喊出那句話以後,二人之間沉默了一陣。直到淚珠像豆粒兒一樣,滴滴答答,最後在自己那條舊牛仔褲上碎成一片水漬,她才發覺到自己已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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