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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19 作者: 三寸心
可是,我多不想死在這黑漆漆的井裡啊,陰森寒冷不說,晚上癩□□長蟲都睡覺去了,明天天一亮是不是都出來了。一想到滿井裡都是□□長蟲圍著我,啃噬著我。瞬間我又有了爬出去的勇氣。當然也增添了往常不曾開啟的智慧。
上面有冰塊,起先我試著用手指扣、用指甲刮,收效甚微。突然想起泡在井水裡的時候像是被棍棒或者竹竿戳了一下,慌忙手腳並用下到井底,果然是一截竹竿!暗自竊喜的我,一激動,又掉進水裡了。這次沒那麼幸運,腳脖子一陣冰涼。趕緊撈起竹竿,費力往上爬。
用竹竿頭撬冰塊果然省力多了,大塊大塊的冰掉進井水裡,那是多麼美妙的聲音!終於清理完了障礙物,竹竿一撇,腿腳也有勁了,幾下就爬了上去。
站在冰凍的土地上,心裡第一次有了踏實的趕緊感覺,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活動活動身子,疼!尤其是手,是那種鑽心的、撓心扯肺的疼痛。攤開手掌,明晃晃的月光下,一雙手血肉模糊,那種詭異的紅色,把我嚇得拔腿就往家跑。邊跑邊感受著刀割似的北風,膝蓋處又冷又痛,低頭一看,棉絮都露出來了,棉襖棉褲,破了幾個大洞,幾處棉絮外翻,比在麥場裡住的傻強的衣服還要破。
那件事後,給我帶來的影響是:從那我就不能看見機井,更不能靠近池塘或者河水,就連下雨的時候,水汪太大,我都會眩暈、噁心。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讓我至今耿耿於懷的是:我盡心盡力照顧著小妹他們。卻被某一日,因為沒及時給媽媽倒便盆,媽媽抄起床頭上的鞋底子朝我腦袋上砸去:「我養你這個白眼狼有什麼用?連家裡的狗都不如,我出院回來,狗都知道高興的搖尾巴,你這東西連邊都不偎,連問都不知道問-----活著幹啥?你咋不死去?」
不愧是我親娘,她永遠知道戳你哪裡最痛!
第 3 章
媽媽是千萬個農村婦女中的一員,脾氣火爆,爸爸是一名退伍老兵為了照顧爺爺奶奶,放棄了政府給分配的工作,安安心心在家種地。
曾幾何時,那個為了給我看腿,不惜頂著熱辣辣的日頭,蹬著人力三輪車,騎行45里地到縣醫院,曾幾何時,媽媽看著醫生往外撥我腳踝的碎骨,心疼的放聲大哭。
有時候,我又覺得那一切都是夢,我就是家裡那個最最令人討厭的,媽媽一罵就是讓我各種死的多餘人。可是,腳踝的傷疤猶在。或許是我夢中想像的場景吧。我想像著在我受傷的時候,父母哪怕從弟弟妹妹身上分給我一點點,哪怕一點點關愛,也不會讓我今天回憶起來如此難受。
我的童年沒有童話,在我內心深處,它就像一部用蹩腳的蒙太奇手法拍攝的黑白色的電影。雍長、無趣、令人窒息!
曾經我是多麼怕死的小孩啊,怕死到,一到每年的二月都會傷心懼怕不已。因為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天真的我竟然以為這個月裡我又少活了兩天!所以我特別討厭二月!
可是有一天,紅妮的弟弟,一個還不到六歲的小傢伙,跟著他爸爸在磚窯場玩,後來在池塘里找到他爸爸的髒衣服還有沉在塘底的弟弟!她那懂事的弟弟是給爸爸洗衣服去了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媽媽從紅妮家回來,眼睛也是紅腫的。晚飯沒吃,就抱著妹妹睡覺去了。咬了口饅頭,心裡也酸酸的:別人的小孩死了,媽媽眼睛都哭腫了,是不是我死了後,媽媽也會一樣傷心難過?
8歲的時候,村裡的孔老師來家裡勸爸媽,讓你家大閨女上學去吧,你看咱村里這麼大的女孩都去了。可是媽媽說,她要是上學去了,你找人給我看三個小的嗎?
9歲的時候,孔老師又來了,一樣的失望而歸。望著小夥伴們背著縫製的新書包,神氣地從我跟前走過,我恨恨地掐了把小妹的屁股。把小妹掐的哇哇大哭,我嚇唬她:不許告訴媽媽,要不我就掐死你!如今想起來,我當時在幼小妹妹跟前,那副凶神惡煞的嘴臉,是很好的遺傳了媽媽吧。
直到十歲的時候,我才進入了一年級!媽媽對我一貫的惡言惡語,她說,只要我有一門不及格,就給她滾回來種地!
還好,我一年級上了半年,就跳到二年級,二年級上了三個半月,直接進了三年。跟留級兩年的堂弟做了同桌!
我的神童生涯也就終結於4年級。14歲的時候來了初潮,那是個星期天的下午,小腹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然後忽地就把褲子染紅了。我跑進茅房裡,看著汩汩的血水,心都涼了。是不是身上的血流乾的時候,我就會死掉了?如果我死了的話,爸爸媽媽應該有一點點的難過吧。拖著沉重的步子挪到堂屋裡,翻出書包,在田字格本子上撕下幾頁紙張,又拿出鉛筆,這才返回去,蹲在茅房裡,寫下了我人生生涯中唯一的一次遺書。
可惜這封遺書,爸媽根本沒看到,彼時我正邊寫邊哭的肝腸寸斷。忽聽得媽媽急吼吼的嚷嚷:「熊妮子死哪去了?冷鍋冷灶的咋還沒做飯!」
聽到媽媽的聲音,終於崩潰大哭:「媽,我求求你了,看在我都快要死了的份上,您就別罵我了!」
估計是媽媽被嚇了一跳,咚咚咚走到門口,看到這一切,我仰著臉,淚水滾滾墜落。可是媽媽眼裡是一閃而逝的厭憎:「要是死了倒好了,這麼點兒就來了這個!真是麻煩!」轉身摔著胳膊走了,不一會兒又返回來,丟給我一卷手紙:「用這個墊上!別弄到褲子上讓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