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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曉菲姐姐死了,她不必承受老, 承受丑, 在醫生的記憶里永遠美麗哀傷。
她沒有回家, 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去了103。
醫院裡,已經有聞風而動的記者過來採訪,被院方婉拒。今天陳清焰不坐診,李木子在黑壓壓的五樓骨科病人等候區里穿來穿去,在每個房間外顯示屏上看醫生的名字,沒有陳清焰。
她又跑到外科大樓,坐上電梯,到15樓,骨科二病區倒不能隨便亂竄。李木子等了很久,才攔住一個小護士問到陳清焰的下落。找到醫生。
這個時候,陳清焰作為遺囑執行者在和高校溝通,要把周滌非的遺體送到醫學院。
看到陳清焰的那一刻,李木子無措地掉了眼淚:「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突然這樣,那天我不該說重話……」
網絡上,消息傳的很快,整個103一夜皆知。
陳清焰默默聽對方斷續地哭,沒有安慰,等對方平息一些,把紙巾遞過去:「不是你的問題,她的事情,大概這世界上除了你我不會再有人相信。也許,她走了是最好的結局。」
李木子忽然哭得更厲害,她蹲到了地上,捂緊嘴巴。
樓梯間那,簡嘉是慢慢走上來的,她看到這一幕遲遲沒有上前,貼在牆壁那,透過一線縫隙恍然望向陳清焰那張並沒有多少波瀾的臉上。
陳清焰把李木子扶起來,他說:「後續我不會跟進,無論如何,這個案子對她來說,不會有結果了,而且有結果也沒什麼意義可言,你們保重。」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太生氣了,我沒辦法理解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李木子依舊在抽抽搭搭的哭,她看起來像男孩子很多年,這一刻,只是自責到惶然的小女孩,哭得渾身顫抖。
「不是你的錯。」陳清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會有個簡單的告別儀式,如果你想來,和我聯繫。」
李木子忽然難過地放聲大哭,淚眼滂沱:「我其實知道,她會死掉,但我抱有一絲希望。她讀中學時,很多人都喜歡她她曾經那麼漂亮才華橫溢,可是,周滌非她還是死了。我本來特別生她的氣,但我真的不想她死……」
她沒有走過死亡的幽谷,死於風華正茂時,那是李木子曾經走過的一段路,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謝謝你沒有怪她,給予她力量,也願意相信她。」陳清焰伸手輕輕拍了拍李木子的肩膀,「回去,去做你們沒有完成的事。」
李木子垂著腦袋拼命點頭,她離開了。
陳清焰走下樓梯,就這樣沉沉看著簡嘉,說:「程程,來了?我很高興見到你。」
剛才,他餘光已經瞥見她。剛露個腦袋,又迅速縮了回去。
但還是被他一眼認出。
「你要和我說的,是這件事嗎?剛才走的那個姑娘,是和周滌非一起打官司的?」簡嘉聲線走樣,她心情雜亂,巨大的錯愕和恐懼交織。
她既害怕陳清焰的無限懷念,又怕他的忘卻。這樣,曉菲姐姐仿佛會時時刻刻用一雙怨毒的眼睛看著兩人。
17樓學術廳還有會議。陳清焰抬腕看下時間,把她先送進辦公室,泡上紅茶,塞進她冰涼的手裡:
「我處理完工作來找你,等我。」
臨走,陳清焰本都已經打開門,忽然又重重合上。他轉過身,把坐在椅子上的簡嘉攬在腰間,隨後,捧起她的臉,凝視著:
「這一回,不要胡思亂想,我們談一談。」
簡嘉仰頭呆呆看他,陳清焰俯下腰給了她一記溫柔有力的吻。
辦公室里,又只剩她一人了,觀片燈那不知掛著誰的片子。他的桌子,永遠整潔有序,所有東西都呆在它們該呆的地方。兩人的合照,嵌在相框裡,更是被擦拭得乾淨透亮。
一杯紅茶下去,簡嘉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她拉開他的抽屜,全是資料、報表。
只有最旁邊,放著一個復古的鐵皮盒子。
簡嘉的心又劇烈跳起來。
她打開盒子,入目的是一張張便箋。上面陳清焰用處方筆隨手寫的零星碎語,不成體系:
程程,程程,程程,程程,程程……反覆書寫她的名字。
又或者:
想她。
還是喜歡程程的長髮,摸起來手感很好。
希望程程陪我值班。
這樣的夜晚,適合做.愛。
簡嘉看到這,情不自禁臉紅在心裡罵陳清焰。林林總總,他寫的,全部和自己有關。陳清焰字跡遒勁又張揚,極具個性,像他這個人一樣。
她把東西放好,覺得疲勞,趴在他桌子上隨手拿起陳清焰自己畫的手術圖解,栩栩如生。
17樓會議室里,上級重申一個任務:關於翌日舉行的兩位院士退休的專題座談會和宣布命令大會要高度重視。
其中一位,是陳清焰的恩師,八十高齡還奮戰在臨床科研第一線的骨科專家張清揚院士。
陳清焰是他帶過的最得意也最偏愛的關門弟子。從教學查房,到疑難手術,從課題申報到論文修改,張清揚院士對陳清焰的諄諄教誨,貫穿始終。
最聰慧和最勤奮,集中於陳清焰一身,最重要的,是老師看重這個外表看起來冷淡的學生,實則無比敬畏生命。醫學不是萬能的,但陳清焰有著超乎常人的堅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