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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聖經》里有巴別塔的故事,語言變成障礙和誤會,我寫下這些文字,不知道是不是也只是一段又一段的障礙和誤會,是否看見了,就會明白,是否明白了,又能挽回些什麼,我沒有一點信心。
但這又是我必須要做的,和你傾訴。你不在,我很孤獨,沒有地方可以接納這種孤獨,每個房間都似乎飄著你的笑聲,但我沒辦法自欺欺人你還在我身邊。
我是無神論者,但對於你,我希望神可以眷顧我,不要讓你生病,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但我還是希望我自己能成為那個更好的男 人,對你而言。因為,我捨不得。
我這個樣子,的確配不上你,但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配的上你。沒有人,程程,你讓我知道被信任著被深愛著是怎樣的一種幸福,我卻在持續迷失,你喚醒我,可是我揮霍乾淨你給我的一切,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有一日我足以與你相配。
今天,帶的這組學生,有個女孩子二十多歲了依然愛吃糖把牙齒吃出毛病,去看牙科。我想到你,你在我車裡留下的所有糖果的味道,都不復存在,這讓我更想念你,希望和你一起分享一顆檸檬糖。
寫到這裡,我甚至不能確定你是否會讀到這些文字,你會丟掉它,不再看一眼?或者,即使讀到了,文字投射到你的眼睛裡,是不是早已發生微妙的偏移?讓你我之間更難能回頭。
但我依然不想用理性去愛你,即使我比瘟疫還要讓你避之不及。
現在是凌晨三點十八分,我希望此時你是安然睡著的,夢裡,不要有我。
陳清焰」
最後的落款,是更為沉默的一筆。
他寫自己的名字,像紅字,突然烙在胸口,她在直面這個毀滅自己終結自己的男人。
簡嘉看完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時間帶走了一切:檸檬糖、雨夜的纏綿、他的領帶、清晨迷亂的吻、馬鞭草和愛,只留下破舊的筒子樓、沙發布、一本暗紅的證件,以及被傷害擊垮、無聲哽咽的人。
她抱著信,哭了很久。
陳清焰忽然出現在十三歲那一年,她月經初潮,衛生間裡淡淡的經血味是少女的恐懼和羞懵。
簡嘉重新抬起臉後,把信慢慢疊起,丟到書桌的最深處。陳清焰是種可怕的生物,他依然能準確無誤地牽扯著自己的神經。
103里,陳清焰從黑夜裡掙扎出來,他把信件忘掉,讓工作和感情切割得邊界鮮明,更投入和忘我,事無巨細,那雙眼,讓學生卻更有壓力,那麼黑,像宇宙的某一點凝結不動。
快遞員告訴他,對方公司簽收,他沒抱任何希望。
陳清焰只按自己的步調行事,他是這種人,沒有希望的事情也阻止不了他的行動,夜裡才回頭,也不過是回頭凝視他和簡嘉共同走過的那段路。
既然他是那個大哥哥,那麼,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簡嘉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對自己抱有過最純真的幻想和期待,以及,兩人被命運捆綁到一處那種眩暈式的相處,陳清焰就是在這種邏輯里,決定寫信,來彌合兩人錯開的十年。
他會旁敲側擊蘇嫻雅,當然,對方出於職業道德不會泄露任何客戶的資料,她也不是簡嘉的諮詢師,只會泛泛而談:
簡嘉是個內在生命力非常強盛的女孩子,這種人,深陷泥潭,最終會爬出來。
但這個時候,蘇嫻雅通過各種拐彎抹角的渠道,得知簡嘉就是陳清焰的前妻,這讓她一陣震驚,蘇嫻雅在質問自己是不是某種程度上做了幫凶。
此刻,周滌非每周被一個叫許遠的男人帶到導師這裡,令人欣慰的是,周滌非這個精神維度過於豐富的病人,似乎有進步。
諮詢師是在和她進行第四次溝通時,明白無誤地說:「你知道你的恐懼點,這很好,我們沒必要去跳過它,或者,克服它,我們唯一要做的是如何安置一個恐懼的自己。」
周滌非其實一直都清楚,自己放不過自己,這些天,她陷入暴飲暴食的另一個循環中。許遠知道她經常出現幻覺,比如,看見雲在說話,鯨魚游在枕頭上,不得不靠藥物鎮定。
兩人出來的一刻,周滌非被一個冒失的男孩子撞到肩膀,許遠冷冷看男孩一眼:大概是高中生。
男孩本都走了,忽然倒退幾步,不太禮貌地 盯著周滌非看:
「哎?你是不是那個得過xx作文大賽a組……」
周滌非一陣驚恐,她立刻否認,截斷:「我沒有,你認錯人了。」
不對,男孩對她的照片過目不忘,東西沒學到,只記得牆上照片裡的美女。身後探出個腦袋來,是蘇嫻雅壓著的生氣:「你又從補習班翹課了是不是?」
接著,是姐弟倆的一陣鬥嘴,但蘇嫻雅不願丟這個人,把蘇小弟一把拽進了屋裡。
許遠一直沒錯過周滌非的任何表情,他推下眼鏡,只問周滌非有沒有受傷,他發現,周滌非沒有聽見聲音,一雙眼,又很空。
從律師那得知,台商的原配沒有親自現身,但同樣借徵信社之手,來查周滌非,事情相當混亂,台商已經露出息事寧人的端倪。許遠把周滌非送到婚紗店後,沒來得及和她說起這件事,她卻突然暈倒。
因為,外面過了一輛和陳清焰的雷克薩斯一模一樣的su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