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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周滌非寄來一堆畫。
教堂、鮮花、漫長的海岸線、第一縷陽光下明亮的天空,還有,亂七八糟的人們。
但他愛她。
他動怒後,發現最絕望的問題是,他還是那麼愛她,渴求人在眼前,上她,把她弄死在床上,質問她:
憑什麼要這樣對他?
兩年音信全無,此刻,給他一堆五彩繽紛。
陳清焰面無表情地吸完七支煙,把畫鎖進柜子。
一夜坐在沙發上。
是困獸。
第二天,面色陰鬱地出現在103,活得像死,但還是乾淨英俊。
雪徹底融化乾淨後,氣溫回升,臨近年關的溫暖幾乎讓人以為是春天提前甦醒。
簡嘉給許遠的轉帳,他不收,而是約她見面。
這個時候,學校放假,簡母出院,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應該是找不到便宜的租房。
都擠在周瓊那兒,到這天,許遠再次約她,陳清焰則直接把車開到破公寓樓下,他給租好新的房子,很近,在他公寓對面。
離他很近。
兩個女人把他迎進來。
周瓊和簡母。
陳清焰記得前一晚,給了簡嘉電話。
他不擅長寒暄,只是,從職業角度問了簡母的情況,囑咐她一定不能隨便停藥。
七分鐘後,能說完的話都說完,簡嘉沒有回來,他無所事事地打量起這裡的布置:
跟她有關的,統統是空間不大,但整潔,人造板的劣質茶几上插著一束鮮花,在洗乾淨的酸奶瓶里,晶瑩,透亮。
陳清焰隨後進了她的小房間。
從學校後山撿來的樹枝,在床頭,成了衣帽架,上面,有他熟悉的那條白色圍巾。
她總是很怕冷的樣子。
書桌上有簡嘉拿廢棄一次性紙杯改造的手工,乍一看,像花瓶。
出租屋裡所有廢棄物,都被她改頭換面,成了一件件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兒,這樣的房間,生活氣息太濃烈,陳清焰有些微不適,他翻著她的書本,裡面,忽然掉出一張淺綠箋紙。
但上面沒有字。
只是一張箋紙,他去日本時,在奈良的老鋪子裡買過許多,類似的。
陳清焰重新給夾回去。
字在背面。
他剛發現:
那個大哥哥,我跟他,再沒關係了,永遠。
落款日期,算一算,是她十三歲的那一年春天。
那個日期,簡嘉剛到十三周歲。
陳清焰終於笑了,十三歲,小孩子也說永遠。
不是剛過在日記里寫「我再也不和XXX玩了」的年紀嗎?他的小堂妹,日記里,有無數次的發誓,力透紙背,感嘆號都塗得格外濃黑。
她十三歲的時候,他,已經愛上周滌非。
目光一動,落在旁側的相框上,那裡,程程笑得像一株小小的向日葵,又聰明,又漂亮,細細的牙齒全部擺脫嘴巴的束縛。
她穿戴有蝴蝶結的棕色小皮鞋,兩隻純棉白襪,到膝蓋,和格子裙之間是白的少女的腿。空在那,像他跟她之間隔去的時間。
涇渭分明。
門響了,簡母走進來,端著熱茶。
「陳醫生,那天,有些話我沒跟您說完。」簡母似乎感到抱歉,當日,她接了老人的電話,談話就此中斷。
陳清焰抬起臉,靜候下文。
「是關於程程的爸爸,」簡母面容平淡,「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你提過,她爸爸,如今在坐牢,很不光彩。」
陳清焰點頭:「她提過。」
「上回,你說想娶程程,」簡母忽然蒼涼笑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家這個情況,我們都能理解。」
陳清焰輕撫著杯子,回答得儉省:「她是她,她父親是她父親。」
他忽然搶了簡母的台詞,沒出口的,簡母頓了一頓,說:「她爸爸,可能陳醫生也聽說過,是原來的副市長簡慎行,程程她,其實的確跟她爸爸的事沒什麼關係。」
她把那些敏感不該為外人所知的過往隱去,一句帶過去。
簡慎行。
陳清焰眉毛揚起,很意外。
即使她父親落馬,她們的處境不至於這麼糟糕才對,陳清焰喝了兩口茶,僅僅想到這。
從對方表情的細微變化,簡母明白他不知情,她心口忽然憋悶,跳得急,於是,起身慢慢說,「陳醫生,我們不打算隱瞞您什麼,您看,如果覺得不合適,我還是那句話,能理解。」
「沒有不合適,」他言簡意賅,「我家裡已經同意。」
是的,這件事,只要陳景明老同志點頭就可以。
簡母驚訝:「我們家情況……」
陳清焰看看時間,微微一笑:「茶的味道不錯,謝謝。」
窗外的風,招招搖搖,但陽光特別好。
簡嘉還在等遲到很久的許遠,鈴聲響幾下,她接到媽媽的電話:
「陳醫生等你很久了,程程,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她已經等了半小時,許遠的車,路上堵得太厲害,反覆道歉,簡嘉實在拉不下臉這個時候走人,她只能嘆口氣,讓陳清焰接電話:
「陳醫生,對不起,我今天可能要很晚回去,要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