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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簡嘉打起精神,朝床邊一坐,順勢躺下,貼著媽媽的頸窩,撒嬌:「我快累死啦!地鐵真擠!」
頭還是疼。
簡母笑著一遍又一遍胡擼她的頭髮,移到小耳朵後面,再移到肩頭,聲音細細碎碎的:「乖乖累了啊,媽媽摟著你睡會好不好?」
被子一掀,示意簡嘉進來,簡嘉笑嘻嘻的,埋在媽媽懷裡手勾住她脖子,開始唧唧咕咕,說學校里的瑣屑。
有斜陽透過玻璃打進來,罩在床上,格外溫柔。
老人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瞧著母女倆膩歪,只笑,安安靜靜地削蘋果。
遵醫囑,簡嘉需要好好休息,去「齷齪之徒」要停一停,每天,除了學校,就是呆醫院,拾掇起無數零碎時間準備CPA的考試,這期間,不甘心時間如流水,抽空跑了幾家培訓中心應聘法語培訓班。
簡嘉完全成了一頭小驢子。
猶淋冷雨。
她終於理解了家境不好的同窗們,是如何兼職幾份工作的。
但大學裡多學門外語,多考幾個證也總是正確的。
幸虧她不是頭笨驢。
在第四家培訓中心面試成功之後,晚六點半,簡嘉在大樓底層等電梯,放眼望去,儘是黑壓壓蓄勢待發的腦袋,這個時候,非常非常考驗臉皮和靈活度,怎麼見縫插針肉搏出位,再和無數人前胸貼後背地確保自己擠進了電梯,簡嘉也是第三次才成功。
有時都不敢抬腳鬆快一下,因為一旦抬起來,再放下,發現已經沒空了。
只能尷尬懸空。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厚臉皮。
但城市裡的年輕人都在拼了命像海綿一樣遨遊在知識的海洋,恨不得吸光大海,頂著一張精緻的臉,藏著一顆時刻擔憂被淘汰的心,大城市的生活就是這樣讓人沒有安全感,焦慮是永恆的話題。
第一節 課是試聽。
她的教學決定下節課還有多少人再出現。
空氣突然安靜。
簡嘉忽然覺得被底下一眾面無表情的臉孔這麼探究,跟在「齷齪之徒」里異曲同工,她深吸一口氣,有點拘束地笑著問起大家為什麼要來學法語,但臉上不顯。
整個過程,簡嘉慶幸自己在「齷齪之徒」跳了這麼久的鋼管舞,不怯場。
九點,從培訓中心擠出來。
在地鐵里靠著欄杆看書,去趕胡桃里的場。
再回到醫院,十一點半。
簡嘉慢慢從這樣的生活里,居然找到一點安全感。
她咬著筆桿在相對清靜的走廊里做題目,病房裡,打呼嚕的,咳嗽的,摸索上衛生間的,夜深人靜里,亂七八糟的聲音格外清晰,隔著一道門,只是弱化了些許。
合上書,摸了摸包,她把錢又清點一遍,裝在信封,躡手躡腳來到陳清焰辦公室,在醫院APP上她很少見陳清焰被排值夜班,醫院規模大,值夜班集中在住院醫師、主治醫師身上,除非骨科接了大手術,陳清焰需要後續跟進,肯定留下。
這種情況時常有。
她在門口猶豫。
「找我?」陳清焰從她身後幽靈一樣出現,他剛查房回來。
簡嘉把信封遞給他:「陳醫生,謝謝您上次給我墊付檢查費,還有,那筆錢,我分期還您。」
牽扯到時限,簡嘉略抱歉:「我會儘快的,您別急。」
陳清焰不怎麼搭理她,沒接,推開門,找到杯子,捏了茶葉丟裡面,衝上開水,朝椅子上一坐,裡頭襯衫挺括,打了領帶,看著一絲不苟。
他一邊解白大褂扣子,一邊松領帶。
一副要上床的樣子。
他抬頭,慵懶淡漠地看著簡嘉:
「哪筆錢?」
她整個人都裹在他審慎的目光里,帶點陰影,壓迫感很重,簡嘉鼓足勇氣:「我媽媽的費用。」
陳清焰皺眉,找筆,開始埋首補白天太忙落下的病歷:「聽不懂你講什麼。」
「我媽媽在ICU的費用,我會還您,就是,時間可能會久一點兒。」簡嘉只好又說一遍,臉發紅,她自己拿不準猴年馬月能還清。
他去查過,對她在短期內把不菲的欠費補上,陳清焰想過這錢的來源,除了賣身,他覺得沒其他可能。
如果是初夜,漂亮的女孩子應該價格可以。
而且,她還有985加成。
所以,名校是造了什麼孽?
這是件情理上能說得通,又很俗套,但依然讓他覺得作嘔的一件事。
眼下小姑娘假惺惺來這一套,是想套他麼?
這點小把戲,不夠看的。
陳清焰對她的好感,也基本消耗殆盡。
「看來腦震盪的後遺症不輕,簡女士,我建議你再做個全面檢查。」陳清焰維持著最後的禮貌,但刻薄。
簡嘉體會到譏諷,鬧不明白,他不願意承認是怎麼回事?
她被陳清焰有禮貌地趕出時,手裡信封還在。
簡嘉遲鈍地站在門口,思考了半天,等陳清焰再出來,她還在。
頭髮掛在耳後,露出膠原蛋白飽滿的臉,一雙眼,閃著挺純情的光,她眼睛特別亮,水潤潤的。單論五官,她比周滌非過硬。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姑娘靚,眼睛就不會閒著。
但在他眼中,拉大提琴的那個女孩子,已經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