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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拿到水房清洗餐具時,簡嘉顫顫把催費單又看一遍,中間,媽媽病情反覆,最高的一天費用竟達到兩萬二,她看不懂這些五花八門的一項項收費標準,只知道,數字驚人。

    不知不覺,媽媽住了大半個月的ICU。

    幾時能轉入普通病房還不確定。

    任憑水流,簡嘉拿著塑料飯盒發呆,心裡沉得像口袋裡裝著鉛球,深深的無力。

    回來路上,碰上護士簡嘉都不好意思,下意識低頭,怕讓人家認出:哦,那個欠費的家屬。

    雖然護士忙的團團轉,壓根沒在意她。

    剛進門,老人說:「程程,有人讓你去骨科陳主任辦公室一趟。」

    簡嘉心裡一跳,臉上不大自然:「好,姥姥,您午休會兒,我很快回來。」

    老人拉住她:「是不是替我們辦住院的那個醫生?」

    「嗯。」

    老人也就見過陳清焰一回,年輕人很高,長得也清俊,留的印象頗佳,此刻,心裡有疑問,想問又覺得不妥,放手讓簡嘉去了。

    剛要叩門,門自己開的,走出風風火火的男醫生抱著東西,一個錯身,簡嘉看到了陳清焰,他正微微回首,下巴抵在肩頭,眼睛自下而上挑起來,一臉的涼薄相。

    她沒辦法忘掉那個晚上的難堪。

    陳清焰卻完全不是那晚的狀態,看上去,清醒又生疏。

    而且,這個男人無論做過什麼,都可以一副心安理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姿態。

    下巴一抬,似乎懶得動一動,簡嘉看過去,自己丟的那本法語教材赫然醒目地躺在他整潔有序的桌子上。

    那天,她有回去找,沒找到,以為是被人當垃圾丟垃圾桶了,所以,她把附近垃圾桶也照了個遍,當時,周瓊皺眉拿刀子嘴忍不住嗆她,在她說了陳清焰的事後,周瓊認為,應該給對方一個響亮耳光。

    「喜歡蘭波?」陳清焰問她。

    「不認識。」簡嘉悶悶回一句,她只是對那幾句印象深刻,除此之外,她對詩人本身並不感興趣。

    但她知道他翻她教材了。

    教養也不怎麼樣,簡嘉忍不住想。

    不過,那捲錢,他還是給了周瓊,簡嘉想到這點,稍微找回禮貌:「陳醫生……」

    「不要去那種地方了,雖然我欣賞你現在的理智跟骨氣。」陳清焰又很沒教養地管起她私事,而且,打斷她的話。

    簡嘉憋得臉通紅,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想回敬他幾句:陳醫生,如果沒有你這種隨便找人過夜的男人,天下很太平,很純潔。

    但她的教養讓她說不出讓人下不來台的話,所以,話到嘴邊,變成:「我跳舞,跟陳醫生拿手術刀,都是在工作。」

    但怎麼聽,都沒太有底氣。

    說出去,在酒吧跳鋼管舞和在全市最好三甲醫院拿手術刀到底怎麼才能一樣?

    陳清焰笑了一下,她是有稜角的,但不尖銳,不怎麼高明地維持著自己的自尊。

    「你家裡條件並不好,而你媽媽,現在每天的費用非常高,你在那種地方能撐到什麼時候?」他毫不客氣打擊她那份自尊,目光始終停在她臉上,冷冰冰剖析,像拿著電鑽,「你清楚,你非常漂亮。」

    含義不言而喻。

    如果是周瓊,她會囂張地甩給對方一句「老娘樂意,關你屁事」轉頭揚長而去,簡嘉腦子裡把這個場景演練一遍,沒用,她只有眼淚汪汪羨慕這人真颯,所以,話在嘴裡轉幾圈,是這樣的:

    「謝謝陳醫生提醒。」

    從認識到現在,簡嘉對陳清焰積累的好感可謂一掃而光。

    但他的話,卻又那麼有道理。

    誰能完全保證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不突破底線呢?

    如果有人開出不能拒絕的條件。

    簡嘉打了個寒顫。

    她不想。

    口袋裡的催費單露出個小角,陳清焰一伸手,給勾了出來,隨意瞟兩眼:已經欠不少了。

    他把單子還給一臉窘迫的簡嘉,沒說什麼,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隨手替他關門的一剎,陳清焰的聲音又傳來:

    「你練過硬筆?」

    管得真寬,簡嘉心想,練過硬筆有什麼稀奇呢?她還練過芭蕾大提琴學手工素描水粉呢,誰小時候沒報過一堆五顏六色的班呢?哦,也許他小時候沒有,畢竟在醫院大廳看過陳清焰的介紹,他而立了。

    海報上的陳清焰,跟眼前,沒什麼兩樣,兩隻眼,冷冷清清地俯瞰眾生在紅塵里疲於奔命,而他,是倨傲的大公雞。

    也許,嫉妒使他五顏六色了,簡嘉這會內心戲特別足,他沒上過興趣班……

    簡嘉永遠只會在腦子裡過一過一些莫名其妙又十分詼諧的畫面。

    回頭就給陳清焰的畫報上添一個雞冠,火紅火紅的。

    她皺皺鼻子,覺得自己太不厚道,回頭看他,點了下頭。

    再去繳費時,發現已經不欠費了。

    簡嘉捏著銀行卡,裡頭是這些天東拼西湊的些微數目,本著能交多少交多少的原則,從窗口處轉身,簡嘉心裡疑惑地不行,沒敢跟老人說,第一反應是要不要去報警,會不會誰交錯了費用?

    等簡母轉入普通病房,這筆錢,沒人來找,簡嘉再忍不住,和周瓊在小公寓裡做飯時,頂著嗆死人的油煙,手裡掂把水芹菜,她一邊擇,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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