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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40:28 作者: 蔡某人
簡嘉又不知道怎麼接話。
靜默片刻,她猶豫說:「我家裡需要用錢。」
家道中落?陳清焰從她拉大提琴的角度想了想,他沒往後說,這個法子錢來的很慢,掙不多,牽扯到錢,他照顧年輕姑娘的自尊心,結束了話題。
車廂內,又陷入沉默,只有巴赫在一首接著一首地放。
半個小時後,臨到財大,簡嘉費力地辨認附近的螞蟻公寓,遲疑開口:「陳醫生,過了紅綠燈我在那下就可以了。」
雨勢不減。
陳清焰看向窗外:「還有段距離。」
「我知道,我在前面下就可以了。」簡嘉挎了挎包,準備下車。
車子停下,陳清焰找出一把長柄復古男士雨傘:「我送送你。」
簡嘉忙推辭:「已經很麻煩您了。」
「你沒帶傘,但我這把目前還不想借給你。」陳清焰直言不諱,「砰」的一聲,傘撐得飽滿充滿張力,噼噼啪啪的雨點子落在上面,清脆而利索,簡嘉被罩在下頭,又聽尷尬幾分,兩人靠得近了。
她聽見自己心跳的挺厲害。
轟隆隆的,像周瓊家的小破車發動了。
不知為何,簡嘉有種認識他很多年的錯覺,但不對,他看著相當年輕,渾身上下散發的卻是成熟男人的味道,有點慵懶,有點捉摸不透,完全不像她的男同學們,他們大都單薄,身材單薄,面容單薄,整個人生尚且單薄,因為還沒正式開啟。
簡嘉心裡湧起難以啟齒的一些情緒,她不說話,有點慌張,瞥見木質傘柄上凸出一塊,像什麼東西,定睛辨認,是個動物的腦袋。
她想起來了,許遠家裡有這種傘,FOX的,那個時候,許遠的爸爸還只是個小房地產商,兩家最開始就是鄰居,來往不多,簡父升遷,開始頻繁來往,新工業園區開發時,許家中標,政府賣了許多地。
簡嘉不止一次看到許爸爸來家裡一頭扎進書房,兩個中年男人一談就是好半天,她那個時候不懂,直到爸爸出事,她才知道本市最大的那家KTV有自己家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當然,還是充公上交。
簡家出事前,其實,是有徵兆的,許父何其精明,立馬捨棄曾經的大腿,一下疏遠,兩家沒了來往。除了,某一天,在外留學的許遠突然跟焦頭爛額中的簡嘉表白,她無暇分心,沒把這個鄰居家的哥哥當回事。
這是大二的事情了。
雨水浸透帆布鞋。
陳清焰也穿了雙極簡的黑色帆布鞋,無端多兩分輕熟氣,踩的雨水作響。
空氣里有忍冬的芬芳。
八月底的南城,過了盛夏的那股毒辣勁兒,再下暴雨,微涼。簡嘉怕死也怕冷,瑟瑟發抖地把陳清焰往半山坡陡兮兮的螞蟻公寓方向帶。
「其實,你某個角度很像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子。」陳清焰看著她的影子說。
她的影子緊跟著涼風似乎晃了下,有波折。
簡嘉第一個想法就是,哦,八成死了。
沒有惡意,她是條件反射的一種想法。
只有死人才會永遠在活著的人心裡永垂不朽。
非常俗套的一種套近乎?但陳清焰很顯然不是,他說的寡淡,事不關己一樣,既沒有出診時的冷幽默,也沒有耐心十足的微笑,此刻,神情深深隱藏在黑色雨傘的影子下,不知所終,他太高,簡嘉忍不住看去一眼,只看到線條分明的半張輪廓。
她豎著耳朵,等聽下文。
帶著小女孩的好奇,和一點點複雜的心情。
沒下文。
陳清焰又換了話題:「你不住大學宿舍?」
簡嘉稍微遲疑:「不住,我在這邊租房子。」
「和男朋友?」他漫不經心,目的性卻很強。
「我沒有男朋友,我和好朋友一起租的。」簡嘉把這句話說的很清楚,像搶答,她忽然覺得沒必要,所以,又臉紅了下。
年輕女孩特有的自尊,急於撇清自己並不是那種大學裡就要跟男生同居的口吻和心理,陳清焰彎了下嘴角。
他並不在意這些東西。
如果跟他沒關係。
周滌非也是這種女孩子,甚至太過,他和她談了幾年的柏拉圖,竟還能甘之如飴,兩人牽手,接吻,她總是睜著眼,這讓陳清焰懷疑她從來沒有投入過,他那時正是荷爾蒙最旺盛期,同齡的男孩子們,在性上,都是急吼吼的,恨不能亦無所往地嵌進最幽深最隱秘的黑洞裡,被包容,被承受,一天裡,能有成百上千次,想到性。
像做手術時,擰釘子,程述在一旁臉不紅心不跳地當著剛畢業的小護士面跟他玩笑:
「陳清焰,你插啊,是男人就全插、進去啊!哎,可別鬆勁兒。」
再轉臉,對著目瞪口呆滿臉通紅的小護士嘻嘻笑,「樂樂,別害怕啊,陳主任他一會兒就插到底兒了,他們骨科,清一色兒的器、大活好,心動嗎?」
小護士的臉都要滴血了。
程述若有所思思考:「哦,這個器大,你可以理解是力氣大,至於活好,當然是各種意義上的活好。」
那個時候,大概就是程述說的狀態。
他忍受過來。
以為等到結婚這一天就好了。
這時候,簡嘉的電話忽然響起來,鈴聲是《西遊記》的片頭,嚇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