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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34:52 作者: 川瀾
    別人回家了,可他沒有家。

    知微上了那人的車,肯定沒回來,她不在,那就不是家----

    「陸星寒!」

    誰誰----誰?!

    朦朧夜色里,林知微從小區門口直衝他跑過來。

    陸星寒驚呆,對這個完全不在計劃內的情況措手不及。

    第一反應是看看自己灰頭土臉滿身狼狽,扭頭想跑,但知微撲過來的畫面對他來說是致命的,熬不住渴望,本能站住,張開雙臂。

    下一秒,擁抱破滅,他被死死拽住,扯到牆邊沒人的地方,林知微掀掉他帽子,目光在他臉上仔細搜尋,定在額角那塊滲血的傷口上,手腕直抖,「跟我去醫院!」

    「我沒事,就這一點傷。」

    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在家,否則不可能這麼放飛自我,好歹會把灰弄乾淨血擦掉再回來。

    這下徹底沒救了。

    打架的事暴露不說,形象都是從戰場上剛下來的。

    「必須去!」林知微眼睛裡閃過一點斑駁的水光,「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聽我的了?!」

    極少見的脆弱神情,直往人最疼最軟的地方戳。

    陸星寒心口被她無形的手捏住,體校門口的鮮活畫面忽的湧上來,蓋過所有慌亂,他什麼都忘了,腦子裡就剩下一個念頭,她看那個男人的時候,也會用這樣的眼神麼?

    冷和疼爭先恐後爬上來,大網似的罩住五臟六腑,越收越緊,他低下頭,「……好,去。」

    路邊攔車時,天色黑得更濃,涼意漫上,林知微咬唇抱住手臂,陸星寒把肩上乾淨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則默默從兜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口罩戴好。

    林知微側頭一看,好哇,原來他還記得已經出道!他還知道綜藝即將上線,他快是個公眾人物了!

    市中心醫院燈火通明,處理外傷的值班醫生特別愛聊天,手上拿鑷子,嘴上閒不住,「今晚上這是怎麼了,打架的小孩子這麼多,剛處理一批體校的,個個人高馬大居然叫人揍那麼難看,你這還算好,」她不客氣地在陸星寒額角摁摁,「不嚴重,等會兒再看看其他地方。」

    陸星寒一聲不吭。

    林知微聽得心驚肉跳。

    里里外外檢查一通,好在陸星寒確實傷勢很輕,肩上的淤傷開了藥油,早晚一次,五天就好,胸腔里沒大礙,全靠休養。

    從醫院出來,陸星寒像條尾巴似的跟在林知微身後,安靜垂著眼。

    林知微索性也不跟他說話。

    沉默回到家裡,已經晚上九點多。

    她彎腰換鞋,走進客廳,身後難以忽視的熱燙身軀如影隨形,亦步亦趨,還是不肯出聲,她忍無可忍一轉身,迎頭跌進少年纏著血絲的幽黑眼眸里。

    「你……幹嘛這樣看我。」

    陸星寒啞聲開口,問的是不著邊際的話,「……知微,你幾點回家的。」

    林知微蹙眉,下意識回答:「從體校出來就回來等你,怎麼了?」

    他睫毛鴉羽似的顫了下,「怎麼回來的?」

    「公交車啊。」

    「沒有去吃飯麼?」

    「……」

    「到家以後,沒再出去麼?」

    「陸星寒,你到底要問什麼!」

    陸星寒抬眸,門廳小壁燈的冷色光芒鍍在他臉上,結著蒼白銳利的冰棱,「那個人,我看見了。」

    林知微不知怎麼心裡一緊。

    陸星寒往前近了一步,「他在體校門外,請你上車,我認出來了,是上次微信里給你發照片,要你別忘記他的那個男人,」他眼睛深處翻騰著無數細小的毒刺,說這些話,每個字都像自虐,扎得酸疼難忍,「他回國來找你了?還追到家裡來?」

    他繼續不下去,牙關咬得要滲血,逼自己問:「你喜歡他麼?」

    距離太近了,林知微把他往後推一下,「你應該問這些嗎?難道不是先解釋今天發生的事,還有過去瞞我的……」

    他不肯退,目光死死箍著她,執拗地要一個回答,「知微,你喜不喜歡他。」

    瘋了嗎?這有什麼可問的!

    可他一副著了魔的樣子。

    林知微衝口回答:「不喜歡!不喜歡!我們談公事,跟別的沒關係!」

    陸星寒一頓,繃直的肩更緊,「……真的?」

    「我喜歡誰討厭誰需要編假話?!」林知微胸口起伏,「你能不能快點說正事!」

    陸星寒盯著她,一遍遍確認真實性,最後眼尾徹底紅了,喉嚨深處發出脆弱的悶悶嗚咽聲,受了重傷瀕死的小獸似的,不由分說往她身上一撲,貼著紗布的額角擠進她甜香的頸窩裡,聲音抖得厲害,「你不能騙我!」

    林知微滿心焦躁被他一撲,陡然滅了大半。

    他有力手臂不管不顧環在她背上,銅牆鐵壁似的推拒不開。

    知道她的心還在,橫衝直撞的折磨盡數攪成最軟膩的慌,他只想一寸不剩,全部黏在她的身上。

    「知微我錯了,全是我的錯----你別生氣,我不想騙你!但學校那些事說出來,除了讓你擔心沒有任何作用,」他越抱越緊,唯恐被她厭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聽見那種混帳話,你想問的,我也全都告訴你。」

    他力氣太大,林知微站不住,不由自主往後小步倒退。

    屬於男人的臂彎和胸膛,燙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心中恍惚,總附在自己身上那套名叫「姐姐」的枷鎖,有短短片刻變得搖搖欲墜。

    她不由自主臉色發紅,撐著他的肩,不小心按到傷口,低沉的悶哼聲讓她趕緊鬆開,推無可推,退無可退,勉力硬著聲音問:「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只在我面前裝乖,出去前呼後擁做大哥的!」

    陸星寒纏著她,唇邊幾次輕擦過她細嫩的耳側,酥麻的電流強烈震顫著直通心底,「我沒裝,對你乖是真的,對別人凶也是真的。」

    很多細節他不願啟齒,但為了跟知微解釋,還是悶聲含糊說:「以前小時候我天天黏著你,就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後來你把我從舅舅那接回來,難聽的話越來越多……」

    過去雙方還各有父母,別人尚且開開低俗玩笑,說不出太過份的。

    但陸星寒十三歲之後,兩家變故發生,他和知微一夜之間成了孤兒,知微已經成年,他卻正是個處在發育期的半大孩子,非親非故到一起生活後,時間一長,無論學校里還是左鄰右舍,再難聽下作的話也編得出來。

    為了不讓知微被潑髒水,為了不讓知微後悔要他,陸星寒從那時起,經常回家乖巧甜笑,出門掄磚頭揮棍子,用不要命的狠勁兒成了人盡皆知的煞星。

    十幾歲的男孩子,想不出其他辦法,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壘起一個脆弱又青澀的屋檐,把他唯一心愛的人小心翼翼遮在下面,直到今天。

    第19章 十九隻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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