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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30:01 作者: 雲檀
    阿筠睡著了,鳳夙坐在他床前,看著愛子,嘴角笑容淺淡,此刻她至少還能微笑相待,這樣很好。

    他的五官輪廓跟燕簫越發相像,有時候看到他,總會不期然想起燕簫。

    阿筠比燕簫活的要自在,因為他命運尚佳,但燕簫卻命運多舛莉。

    她一直覺得如果燕簫不是身在帝王家的話,他其實很適合成為一個殺手,一個悽美絕倫的殺手,平時不殺人的時候,如詩如畫,宛如溫文儒雅的書生,一旦殺手,那他便是這世上最冷峻無情的殺手。

    但他生在帝王家,於是那些如果,註定只能成為如果。

    夏末晚風,有女子在庭院中寂寞行走,這是一個無眠的夜晚,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床榻之上,她膚色蒼白,眉眼太過冷清,少了女子該有的嫵媚,甚至盡顯戾氣。

    燕簫坐在床沿,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就連薄唇都泛著淡淡的白,帶著病容。

    他不知鼓足多大的勇氣,才能衝破世俗偏見,握住了她的手,一向冷靜的他,聲音里竟然有著淡淡的顫意:「夫子,學生喜歡你。」

    他在緊張,期待和恐懼著她的反應和答案,她當時不喜不怒,靜靜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抽出手,他握的不緊,她一掙,手就出來了。

    她說:「我和你永無可能,所以……」她對上他慘白的臉色,冷冷開口:「像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多年後的今天,鳳夙行走在宮苑裡,微風吹動她的衣袂,她緩緩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摸了摸,那裡竟有了濕意。

    她這是要哭了嗎?

    有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當時的她又怎麼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因為之前的話語後悔不已。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御書房,她想告訴燕簫,這麼多年來,她受佛音影響,對男女情愛之事看的很淡,以為不愛,殊不知早已將他放在了心上,儘管現如今仍然分不清她對他究竟是師生情多一些,還是男女情多一些,但若他肯給她時間,她想嘗試著跟他走下去。

    但她遇到了李恪,他坐在門欖上打盹,睡了一個多時辰,鳳夙也便站了一個多時辰。

    曾經,一扇門,何以阻攔她的腳步,但現如今,她想她這樣冒冒然的闖進去,至少要經過燕簫的同意。

    他的脾氣不太好。

    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心裡竟然一暖……

    心,暖了嗎?

    鳳夙身體一僵,抬手緩緩摸向胸口,那裡依然平靜如初,沒有心跳,剛才的溫暖,似乎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她是活死人,哪裡來的心跳?

    就這樣守著吧,風水輪流轉,以前他也這樣痴痴的守在她的窗外,像個傻瓜一樣,那時候的他,何曾不是現如今的她。

    李恪睡得太沉,腦袋搖晃著,東倒西歪,狠狠的朝一旁的門柱上栽去。

    「砰」的一聲,只聞其聲就知道他磕的有多疼。

    呲牙咧嘴間,李恪睜開了眸子,一邊揉著頭,一邊用睡意惺忪的眸子掃向四周。

    當他看到立在庭院中的女子時,立馬誇張的叫了一聲,不過聲音不大,但在暗夜裡也不輕。

    就是這小小的舉動,足以驚醒書房內殿中的燕簫。

    「怎麼了?」聲音冷清,孤傲,從內殿中緩緩傳出來。

    「……」李恪抿了唇,左右為難,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怎麼告訴燕簫呢?

    鳳夙會來到這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麼晚了,皇上也早早歇下了,鳳夙這時候來……一聲也不吭,她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如果他不醒的話,她是否要一直站下去。

    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陰霾無情女終於開始轉性了嗎?

    說實話,李恪是真心不願意燕簫和鳳夙在一起,燕簫現如今身體會這麼差,有一大半是因為鳳夙,如果不是她有事沒事就氣燕簫,燕簫又怎會鬱結叢生,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

    憂思過度,動情傷身,最重要的是燕簫痴守鳳夙八年,一直為她辛苦,為她忙,偏偏此女無心無情,多年來為了擺脫燕簫,為了添置了一個又一個女子。

    她倒是落得身心無掛,可曾想過燕簫?當他接受她安排的那些女子時,燕簫心裡是否早就泥濘成災了。

    多年前,燕簫醉酒,月光下,眼角有了淺淡的濕潤之色,他輕輕的笑,苦澀令人生悲。

    李恪當時忍不住去想,一個人的心究竟要怎麼傷,才能有了最終的遍體鱗傷,無力再愛。

    如今,燕簫抗拒鳳夙,李恪從心裡由衷的感到高興,但高興地同時,他卻會心生悲涼。

    燕簫越來越愛發呆了,有時候批閱奏摺間隙,李恪會看到燕簫拿著筆盯著奏摺失神漫漫,等他輕聲喚燕簫的時候,燕簫會如夢初醒,眼眸閃爍間,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沉……

    李恪知道,燕簫想要忘記鳳夙,不是不可行,只不過他和她的孽緣註定要在今世糾纏不清。

    「李恪……」燕簫久不見李恪回話,聲音沉了幾分。

    李恪醒神,深深的看了鳳夙一眼,見她目光淺淡,連忙開口對內殿的燕簫說道:「皇上,是皇后來了。」

    「……」內殿裡良久無聲,似乎瞬間陷入了沉寂。

    燕簫不說話,李恪也不敢再說話,看向鳳夙,鳳夙身著一襲單薄的白衣,在夜色宮燈下顯得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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