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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30:01 作者: 雲檀
身旁的綰綰,似乎從入殿的那刻起,就異常安靜。1
鳳夙轉眸望去,只見綰綰眉頭緊皺,直直的盯著顧紅妝,一雙眸子早已變成了深藍色……
鳳夙及時拉住了綰綰的手腕,綰綰渾身一震,驀然回過神來,複雜的看向鳳夙,壓低聲音道:「怎麼會是她?」
鳳夙並不驚訝,反而笑了笑,此事自是瞞不過綰綰。
「姐姐早知道了?」綰綰從鳳夙表情中看出了端倪,眉頭皺的更緊了。
「剛知道不久。」
以前只是猜測,直到三娘對她說,這位假顧紅妝直喚她是鳳七時,她才徹底死了心。
在這世上,會這麼喚她的人,很少,很少……
綰綰有些不高興了:「姐姐難道任由此人頂著你的身份,生活在合歡殿?」
鳳夙語聲輕漫:「生活在合歡殿,並不見得事事如意,顧紅妝現如今早已成為眾矢之的。燕皇得知她還活著,定當不饒她;東宮女眷爭風吃醋,豈會讓她日子好過;更何況還有一個燕清歡……突然造訪東宮,怕是來意不善。」
綰綰點頭道:「確實來意不善,日前燕皇和燕清歡達成了協議,只要燕清歡能夠殺了顧紅妝,燕皇就允諾燕清歡登基為帝。」
「燕皇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好。」殺她定皇位?當真是可笑。
燕皇既然知曉顧紅妝還活著,又怎會不知燕簫當初包庇之罪?燕皇若真的有心讓燕清歡登基,早就藉由此事緝拿燕簫了,何須等到現在?
略略沉吟,燕簫既然當初護著她,就代表看重她,燕皇不會不知,可還讓燕清歡殺她,目的何在?難道燕皇希望兩兄弟自相殘殺,只是這樣一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綰綰打斷鳳夙的思緒:「姐姐,燕清歡今日來,並非是為了殺顧紅妝,我能感覺出,他此刻的心裡充滿了矛盾和掙扎,似乎在殺和不殺中猶豫不決,遲疑難定。」
「是麼……」宮裡面的人但凡有***,哪一個不是在斗生斗死?深宮裡的男人為權為女人,而女人呢?女人暗鬥,不為上位,就為男人。
綰綰問道:「姐姐有何打算?」
想了想,鳳夙嘆道:「任由他們互咬,她想做顧紅妝,就讓她做吧,能做到什麼程度,全看她有幾分能耐,若是不小心一命嗚呼,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沒有心思再看,鳳夙示意綰綰和她一同離開。
回去的路上,綰綰問鳳夙:「就這麼離開,殿下會不會找你晦氣?」
「難說。」她笑,笑容無謂。
如此沉默走了一會兒,綰綰再次開口:「姐姐在想什麼?」
鳳夙神態微妙,輕語道:「當年一曲西城訣,殊不知轉身回眸,鑄就一世琉璃白。」
綰綰忍不住說道:「都說知音人可聽琴辯知音,若燕清歡聽不出來,又怎堪知音二字?」
鳳夙眸光一緊,修長的手在袖間緊握,淡淡掃過綰綰,語調平靜無波,「你不懂,那曲西城訣,與我當年所奏相比,精髓有過之而無不及,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此曲她彈得很好。」
綰綰神情不恥:「再好,也是一個冒牌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鳳夙低聲感慨道:「生平最了解我之人便是她,那般惟妙惟肖,難怪燕簫會被她糊弄多時。」
綰綰一邊走,一邊呢喃自語道:「我真不知道她是什麼想法,沒有眼睛,占據那副身體有什麼用?」
鳳夙唇扯了扯,女人如此,唯有「情」字纏身,要不然何苦塵世歷劫受難?
幾個月前,她魂斷暗房,三天魂魄無依,從此以後天南地北,山河永寂,萬里哀哭。
女子芳華宛如指間流沙,稍縱即逝,一夕命斷,碾碎世事無常,命格無雙。
夏日景物依舊,但卻物是人非,終是化作雲煙,一切早已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過往哀傷,在這一刻,終成過往。鳳夙告訴自己,無需失望,有時候背叛只是為了最美的盪氣迴腸。
如此走到草堂,綰綰似是想到了什麼,急急的喚住鳳夙,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她:「楮哥哥讓我給你捎的信,昨日事情多,竟拖到了今天,你快打開看看,別誤了正事。」
鳳夙微微皺眉,遲疑接過書信,內容簡短,只有寥寥數語。
「那年那月,無名湖畔楊柳風。孤雁歸巢,散了幼時牽絆;琴弦斷,斷其三千痴纏;白駒過隙,紅顏淚,英雄血,指間煙雲,風華一瞬;再邂逅,終難忘,惟願此情不關風與月。多年後,做了一個夢,夢裡面塵世落定,傾盡天下,只為陪她並肩踏天涯。」
手指一點點捏緊信紙,有笑聲從鳳夙的唇角流瀉而出。
綰綰轉眸望去,竟見鳳夙眼角有了斑駁淚光,心一顫:「楮哥哥都寫了什麼?」
從鳳夙手中抽走紙張,細細看了一遍,忽然不說話了。
不時看著鳳夙,綰綰似乎想勸說些什麼,但終是重重的嘆了一聲,沉默走路,一時沒了聲音。
那年,楚國來使,前往鳳國迎接質子回朝,為了防止鳳皇臨時變卦,楮墨走的很匆忙。
那天,綰綰站在草堂外,看著楮墨匆匆離開之前,幾次拿起筆,似乎想給鳳夙留下隻言片語,但最終悵然放下。
那時候,他定是捨不得鳳夙的。但就像他信中所言,琴弦斷,斷其三千痴纏。暗喻他的雙腿斷了,連帶斷了紅塵萬丈。倘若不能相濡以沫,惟願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