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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30:01 作者: 雲檀
劉嬤嬤說:「你陷害太傅,殺她的那一刻,雖然是為保她性命,但她並不知道,所以她的心那時候一定很冷。死前那麼平靜,只因她對塵世絕望了。」
他失神不已,她出事後,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夢。
夢裡面,她秀髮長垂,羽衫輕渺,清麗無雙,嘴角掛著溫溫淺淺的笑容,她叫他:「簫兒——」
一遍又一遍,輕聲呢喃,聽得人心思發疼。
李恪讓他不要亂動情思之念,但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又豈是說不動就能控制得了的。
她不是纖細羸弱,不堪風雪的女子,更不是弱柳迎風,閒花照影的閨房少女。她因亂世而起,心思睿智。一支舞,傾盡亂世天下。
那一夜,是她父皇母后的忌日,她以為他不知,而她掩藏的也很好。
他在櫻花樹下找到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麼頹廢脆弱的她。
她在喝酒,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他時,眼中有柔光浮動,他微愣,只因那是她的眼淚。只不過並未流下來罷了。
他蹲下身體,略顯笨拙的拿掉她髮絲上的櫻花瓣,一聲嘆息,婉轉流長:「哭什麼?」
她綻唇淺淺笑著,眸光流轉,光華四溢,「既是哭,該有眼淚才對。沒有眼淚,那便稱不上哭。1」
「那便是傷心了。」他心思柔軟,這就是他的夫子,哪怕喝醉,也依然說話不饒人。
她難得反應不甚靈光,偏頭看他:「傷心嗎?若是傷心太久,心也該麻木才對,我只是……習慣在這一天獨處。」
幫她把髮絲捋到耳後,手指卻在她的耳畔游移,是不舍,是隱忍,是渴求?
他逼自己撤回手:「需要我離開嗎?」若她讓他走,他想他也不會走太遠的,會在暗處看著她,這樣子喝酒,終究太傷身了。
「不急,今天為師心情好,為你舞一曲可好。」
當她搖晃站起身,扯下大紅長袍時,裡面竟然穿著一襲白袍,好像她原本就想穿白袍一樣,但因為不適宜,不能讓人多思,所以只能紅袍裹身。
那天晚上,櫻花樹下,她赤腳輕點,白袍飛揚,舞姿絕色無雙。
那一支舞,堪稱人間絕無,衣袖在掌風帶動下,櫻花樹下灑下漫天的花瓣。
而她,就像是誤入凡塵的仙子,他這一生遇到很多女人,也有過幾個女人,但一心一意的卻只有她一個。
看著她的舞姿,他在笑,但笑容下卻隱藏著幾許憂色。
那支舞仿佛能夠舞盡天下蒼生……
她倒在他的懷裡,眉眼間一片秋水漣漪,那是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摟著他的脖子,兩人臉龐近在咫尺,近到呼吸相纏,曖昧橫生。
「這支舞,今夜我只為你跳。」
她眼波暮靄,他甚至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他講話。但只能是他了,心弦一動,他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為了那個「只為你」,就算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萬死不辭。
他對她的愛,從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洶湧澎湃,但卻深沉隱晦。
就像劉嬤嬤所說,他得到了她的青春和付出,卻無法得到她的男女之愛。
她可以因為他多看了哪個女人一眼,就把那女人脫光衣服送到他的床榻之上,足見她對他有多無心。
她把他當學生。學生?對已經動心多年的他來說,又是何其殘忍?
她心中沒有他,但他愛上的卻是那樣一個她。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那個女子叫阿七,現如今東宮普普通通的后妃之一。
也許,她並不是普通的那一個。
她是活佛弟子,才思文華出眾,他有時候也會敬重她的才華,但面對那樣一個她,卻會時常晃神。
像,言行舉止活脫脫就是記憶中那個她。但她不是,他的夫子就住在合歡殿。
那日,阿七口出狂言,問他:「甦醒後的顧紅妝,還是原來的顧紅妝嗎?」
他憤怒,但卻心思一動,回到合歡殿,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經意的試探夫子。
似是無意聊天,他問夫子過往種種,除了有些記憶比較模糊之外,大部分夫子都能說出來。
他忽然間感到很歉疚,他竟險些上了阿七的當,這般惡意中傷夫子,阿七意欲何為。
今日,原本就是混亂的一天。
父皇病情加重,眾位皇子莫不守在榻側,不敢輕易離開。
等他回到東宮,卻聽聞兩位后妃遇害身亡。
都是他年少時納進後宮的姬妾,一個死於飯桌旁,一個死於浴桶之中。
無法查探她們的屍體,只因死時不知因何緣故,全都化為一灘膿血,連骨頭都沒有。
若不是宮人親眼目睹,會以為只是一場惡作劇。
此事交給太子妃白芷處置,由她查清其中緣由再行決斷。
合歡殿裡,李恪匆匆來報,說是夫子不知為何,忽然發了瘋,近前侍婢,已經誅殺兩人,神智不亂……
這邊還不曾走進合歡殿,就見劉嬤嬤尋來,開口竟是:「殿下,雲妃請您前去草堂,說今日是月圓夜,您之前和她有約……」
劉嬤嬤的話並未說完,只因燕簫戾氣乍現,沒有理會劉嬤嬤,直接越過她,快步朝合歡殿走去。
身後傳來李恪叨念劉嬤嬤的嘆息聲:「嬤嬤,太傅和雲妃,孰輕孰重,你怎會不清楚?現如今太傅發癲,殿下哪還有什麼心思去見雲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