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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30:01 作者: 雲檀
燕簫眉目淡然的望著鳳夙,眼眸里含著一抹慣見的冷嘲:「為我開脫?」
她只為保命。
鳳夙清清冷冷一笑:「殿下,現如今,你我是拴在一隻草繩上的螞蚱,你亡,我滅,有些分寸我還是懂得。」
燕簫溫潤靜默,越發冷傲逼人,也不見他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準備準備,是時候出發了。」
「殿下,我此番前去,是否將一去無回?」鳳夙看著即將走出房門的戾氣男子,忍不住呢喃出聲。
燕簫沒聽清,停住步伐,轉頭問她:「你說什麼?」
鳳夙微愣,隨即低眸淺笑,再抬頭時,臉上已是一片清幽無波:「沒什麼,臣妾稍作梳洗,便會前往宮門前跟殿下匯合。」
燕簫看著她,目光清澈,宛如冷月遙遙輝照,映出人世間一切污垢卻不沾染分毫。
鳳夙也在回望他,昔日師生對望彼此,卻都猜不透對方在想些什麼。
燕簫離開的時候,九重櫻花瓣飄落在衣襟上,他抬手拿在手間,眼眸寒冽。
怎能告訴她,父皇召見她,只是因為她長得像亡國公主鳳夙。
那是秘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不知,興許還能逃過一劫,若然知曉,屆時惶恐不安鬧出什麼亂子,這命怕也保不住了。
曾幾何時起,他竟開始在乎起阿七的生死了嗎?也許,她只是太過讓他迷惑,也許她太像……那個人了。
但又何其悲哀?就算再像,她也不是她。
他彷徨苦悶之時,夫子陪他對觴解憂,問策肱骨;他步步為營之時,夫子在一旁查漏補缺;他榮登太子之時,夫子靜靜的站在他身後漠然含笑……
還有一日,一日怎會如此之長?明天這個時候,夫子應該會甦醒了吧?入目第一眼看到他,可會喚他一聲「簫兒」?
那些難以消除的過往,她是否自此對他記恨在心?不願再輕易原諒他?
燕簫驀然止步,庭院空落落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野草叢生,忽然想起劉嬤嬤說的話,這位雲妃娘娘品味果真不俗,這裡還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唯陰風陣陣,卻有一種說出來的冷寒和淒涼,刺得人雙眼發疼。
鳳夙看著庭院中漠然靜立的白衣男子,白玉蘭紋飾修邊,驚艷絕倫。此刻他在想什麼?
猜不透,對他,她曾經傾盡所有,把自己所學所知的一切悉數教導於他,試問這世上還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嗎?
就像她之前所想,他陷害她也許有他的苦衷,他前腳殺她,後腳卻又救她,或許自有他的考量。
也曾恨過,但恨到極致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去恨。對這個她看著長大的男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感在心內發酵、生長、發芽,等她發現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有的卻是倉惶和不安。
這種生長勢頭令人惶惶不安,所以她抗拒,漠然,無謂。現如今雖沒有了心跳,沒有了各種七情六慾,但過去那些點點滴滴卻常駐腦海。
對他,她一路扶持,現如今東宮太子,卻花費了她八年心血,怎堪一夕間盡數毀掉?
而楮墨,她從他手中騙取天香豆蔻,也許他並非不知,而是故意為之。他以為經過真假天香豆蔻,在燕簫那般對待她之後,她勢必會心生報復和恨意,殊不知她就是顧紅妝,她恨,卻又無從去恨。
燕簫那般對待她,卻是為了救活顧紅妝,而兩個人都是她,何其可笑、可悲、可嘆?她關上窗柩,生生阻斷庭院中那抹修長身影,究竟是誰一開始造就了這場混亂局面,現如今她又該如何收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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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顏殿,抱琴一大早就在忙活。
這幾日,白芷略有憔悴,抱琴給她撲了粉,她有一雙巧手,蓋住了白芷臉上的病容,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白芷原本不樂鍾此事,見抱琴忙前忙後,也便任由她花心思為她裝扮。不管怎麼說,今天是父親的壽筵,屆時文武百官都在,後宮家眷齊聚一堂,說好聽點是男人的主戰場,但又何嘗不是女人爭奇鬥豔的後花園?
抱琴為她梳妝打扮的時候,白芷有些失神漫漫,直待抱琴輕言打斷她的思緒,她才回過神來。
「娘娘,好了。」白芷睜開眼睛,看向銅鏡中輝映的女子。
膚色白皙如雪,膚若凝脂,面若芙蓉。
抱琴將她青絲挽作流雲鬢,上面插著金步搖,看起來端莊而又貴氣逼人,尤其是那雙眼睛,經過抱琴裝扮,原本就如同古井般清泠幽深的雙眸,立時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白芷忽然覺得分外刺眼,視線不動聲色的從銅鏡中離開,「衣服拿來。」
抱琴走到衣櫃邊,在裡面扒了好一會兒,這才選中一件淺藍色長袍,袖間、衣擺以白紋穿梭,看起來倒是豁亮清雅。
白芷目光微閃,漫不經心的問道:「那麼多衣服,怎麼就偏偏選中了這件?」
抱琴一愣,躊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不喜歡這件衣服嗎?」
白芷見抱琴臉上為難,倒也沒有故意刁難下去,淡聲道:「聽說今天皇后穿的是正紅色五鳳吉服?」
抱琴微訝,隨即笑道,「回娘娘,皇后穿的的確是正紅色五鳳吉服。」
白芷眉峰輕佻,漫不經心道:「皇后既然穿的是正紅色,那我穿黃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