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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姜黎躺在床上,看著帳頂薄紗,聲口悠悠:「我怕他再也不回來了。」

    阿香摸不清她這話里有幾層意思,自然按照好的那層意思回話,「到時他要還是不回來,我就陪你去找他。反正咱們走過那條路,對那裡也熟。」

    姜黎抿口氣,深吸進肺里,然後聞到絲絲縷縷的脂粉香。原本她覺得脂粉香是最好聞的味道,這會兒卻莫名地犯噁心,然後便忙抬手捂住了口鼻,閉上眼睛給壓了下去。

    阿香看到她這樣,自然知道她不舒服。近來她都有點怪,和平時不太一樣。譬如,以前喜歡吃的東西現在不喜歡吃。以前不喜歡的東西,有時候又會想吃。對味道更是極其敏感,稍有一點不尋常的氣味她就聞出來,而且多半是覺得刺鼻不好聞。

    阿香側起身子,看著她,「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明兒找大夫進來瞧瞧。」

    姜黎緩和下來,也偏頭看向阿香:「也沒什麼,不鼻塞不發熱,能有什麼毛病?身子時常會有些不舒服,不都正常的麼?過了這陣子,應該就好了。」

    阿香還是不放心,說:「不舒服也都是來月事的時候,你這會兒也沒有……」話說到這裡,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便忙又問姜黎:「你多久沒來月事了?」

    第86章 急熱

    自從沈翼領任務送成安郡主去和親那時開始, 姜黎就沒怎麼在意過自己的月事問題。反正每次來的時候都不准,記了也沒什麼用。不去刻意記的時間長了以後, 就會忘記自己到底有多久沒來月事。阿香這麼問出來,姜黎也才想起來月事這回事。自然的,也就想到了懷孕。

    她對月事不甚上心的一個原因就是,和沈翼在一起這麼久,都沒有懷上過孩子。雖說沈翼都是挑了時間和她同房的,但那麼長的時間,一次都沒中過, 大約也能說明一點問題吧。她只覺得怕是自己那時候吃的涼藥有作用, 懷不上,所以一直也不擔心有身孕這回事。

    這會兒把這話題說起來了,她還是覺得不可能。但她回憶自己多久沒來月事了, 去想上次來月事是什麼時候,卻是真的很久了。她坐起身子來,算不清楚,微微蹙著眉心掰著自己的手指頭念叨日子。

    阿香看她坐起來,自己也便坐起來,看她念了一氣也沒想起來上次來月事是什麼時候, 便只好問她:「沈將軍送和親的郡主回來那夜之後,來過沒有?」

    這就沒什麼記不清的了, 姜黎搖了搖頭。阿香這便拉過她的手打了一下, 著急全擺在臉面上。她這會兒也不躺著也不坐著, 趕緊起來找中衣襖子一件件往身上套。胳膊往襖子裡穿的時候, 跟姜黎說:「前頭的日子都不算了,就沈將軍回來那會兒到現在,也快兩個月了吧?」

    「不太可能有了吧……」姜黎還是覺得不可能,雖然月事確實好久沒來了。

    阿香把衣裳穿好,「可能不可能,大夫瞧過就知道了。我這會兒給你出去找大夫去,我這一刻都熬不住。你傻不是,每日裡身子有什麼反應自己不知道麼?這麼久不來月事,也不往那事上去想,真是急死我。」

    姜黎看她要出去找大夫,只道:「急也不急在這一時,你現在去做什麼?今兒是大年初一,都回家過年了,誰還開著醫館?咱們不必走親訪友,人家可都是有親戚的人。」

    阿香對姜黎可比她自己上心,這一夜,她怎麼都是等不下去的。不找大夫來號出脈象好壞,她怎麼都不能踏實。因她還是要找大夫去,跟姜黎說:「這是女人家天大的事,你耐得下性子,我可耐不下。」

    姜黎看實在勸不住她,自己也便拿了衣裳穿起來,下了床與她說:「那我隨你一塊兒出去,也能不叫人知道我是什麼人。倘或請進來,診脈之後真懷上了,怎麼說得清楚?」

    阿香聽這話也在理,便忙去找了斗篷來給姜黎披上。而後自己也披了一個,和姜黎出門出府去。今晚街面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有在外頭玩鬧的人。姜黎和阿香裹著斗篷,風帽擋起大半張臉,專揀人少的巷子走。在僻靜的地方瞧見一家小醫館開著,便悄悄地進了醫館,只讓大夫把脈。

    阿香站在姜黎旁邊,與那大夫說話,「我家奶奶近來身子不舒服,胃口差,先生給看看,這是怎麼了?」

    大夫是一個老先生,在這新年的寒夜裡亮一盞孤燈。他給姜黎把了脈,便說:「沒毛病,是喜脈。快兩個月了,挺好。」

    之前的猜測,說的那麼多可能不可能,在老先生這話之後都有了結果,不存疑的結果。姜黎和阿香聽到這話後都沒什麼喜意,阿香卻還是牽起嘴角跟老先生說了謝,只道:「這是喜事了。」

    「是喜事。」老先生接她的話,「回去好生休養就成。」

    這就不必再在醫館呆著,姜黎從進醫館到出來都拿下頭上的風帽,白絨絨的兔毛蓋住大半張臉。甭管認識不認識,都不能叫人看出來是誰。阿香跟在她後頭出醫館,抬手把帽子勾起來戴上,一面系帶子一面問姜黎:「怎麼辦?」

    姜黎腳下步子走得很快,這會兒還不能從自己有了身孕這事裡脫出思緒來。她腦子裡很亂,從沒準備過自己會有身孕,當然也就沒有有了身孕怎麼辦的想法。這事太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她一直往前走,回到公主府再度臥下,都沒說一句話。

    阿香一路都跟著她,回到房間與她一起睡下,也沒有等出她的一句話。作為一個未婚女子,有了身孕是一件很讓人不齒的事情。況且,她和孩子的父親,也不知道有沒有以後。在沒有成婚之前,孩子生下來就是私生子,孩子的母親會一直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所有的這些,沒有極為強大承受力的人,都是無法承受的。這個社會對女人不寬容,稍有行差步錯,都有可能被別人的口水淹死。

    阿香躺在姜黎旁邊,伸手搭去她肩膀上,知道她這一夜不可能睡得著,只小聲問她:「在想什麼?」

    知道自己懷上了孩子,原本是一件讓人欣喜的事情。那種孕育生命的神奇感,會讓人內心充滿柔軟。可這件事在不恰當的時候發生,又會給人帶來無限的困擾和煩惱。姜黎在想什麼?她在想怎麼辦,想這孩子留還是不留。

    阿香在她身後嘆氣,根本給不出半點想法和建議。她不能勸姜黎把孩子流了,她沒有資格和立場。她也不能勸姜黎把孩子留下,這樣的話,餘下的日子姜黎將要承受一般人所承受不了的世俗壓力。除了世俗壓力,她還要獨自承受十月懷胎之苦,或許還要自己面對生育之苦。她要自己單獨面對這個小生命多久,沒人能告訴她。或許是一時,也可能是一輩子。

    姜黎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她想到了在這個時候去邊關找沈翼,但這個是最不顧實際的法子。她懷著身孕,便是哪裡都不去以後都會有很多辛苦。如果在這時候趕路,旅途上奔波,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即便她挺住了,一路順暢到了邊關,那會兒肚子已經大了,她能挺著大肚子找到沈翼麼?如果找不到,在哪裡把孩子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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