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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沈煦把嘴裡的飯菜咽下去,看著沈翼,「所以二弟你還是要幫那老皇上對付壽王?現在誰不知道,老皇上手裡的權力早被壽王架空了。咱們本來以為壽王不需要你,但現在已經拿出誠心拉你入伙了,還端著做什麼?作死呢!」
沈老爺和沈夫人也認沈煦說的這道理,沈夫人端著碗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不是有這話?現在已經是壽王天下了,你做這以卵擊石,是不是叫以卵擊石,應該是,做這以卵擊石的事做什麼?」
沈老爺也接話,「皇上跟壽王鬧成這樣,是皇上老糊塗了,你跟著瞎摻合幹什麼?壽王不是他兒子?他死了,位子給不給自己兒子?到時候你怎麼辦,咱們怎麼辦,能在壽王的眼皮下活下來?就像咱們家,你哥要是不小心沒了小命,我不把家產給你,還要把你弄死?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用沈煦講道理就不好了。沈夫人用胳膊碰一下他,乜著眼睛看他道:「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吉利不?」
沈老爺這又端起碗來開始吃飯,眼睛盯著沈翼看。沈翼是沒胃口吃下去了,他們說的話全部沒錯,因此他不知道怎麼開始說這個事情。最後想到些冠冕堂皇的說法,只道:「壽王這麼做,那已經是大不敬了,現在還是皇上掌權,咱們就要效忠皇上。這天下只有一個天子,只有那一個正主,他壽王如此行徑,已經形同謀反。」
沈煦冷笑,也不忘吃飯,「這天下,就認強者。誰看到壽王謀反了,等到皇上歸西,這位子就是壽王的。現在朝中什麼情況,咱們這樣的小人物都知道。皇上立不了皇孫為太子,也用不了你當禁軍統領,什麼都做不了,被內閣那幾個老東西架死了。內閣那幾個,都是壽王的人。所以你說,你這樣圖什麼?你執拗下去,到時壽王登基,咱家就要被滅門了。」
沈夫人聽著這話便蹙起眉來,放下手裡的碗筷到案面上,對沈翼語重心長道:「翼兒,別一意孤行了,咱們沈家沒出過什麼大人物,咱們也沒那麼大的心。你就投了壽王,讓咱們一家得個平安,子孫相繼就成了。」
沈翼不知道再說什麼,飯也吃不下去,便起了身與他們行禮辭過,又練兵去了。沈老爺和沈夫人也沒了吃飯的心思,只覺沈翼這個決定他們改變不掉。沈煦還把碗裡的飯給吃完了,而後才長長嘆了口氣,說一句:「二弟想什麼呢……這麼明顯的事情……」
沈老爺和沈夫人也鬧不明白沈翼到底在想什麼,要拿全家人的性命做賭注,去幫助老皇帝做這糊塗事。知道暫時回不去,只好還是讓下人把東西都給收拾出來,鋪好床鋪這就留宿下來。晚上沈沈夫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下去。旁邊發出了沈老爺如雷鳴般的鼾聲,聽著煩了,就上手捏死他的鼻子。
沈夫人還是了解沈翼的,知道他雖然比他哥哥穩重想法多些,但絕不是那種愚忠的人。她心裡犯嘀咕,只覺這裡頭有事,絕對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僅憑老皇上給他的那點可憐的恩寵,根本不值得沈翼冒這麼大的險。拿全家人性命冒險,更是有些離譜。沈翼雖也不是愚孝的孩子,但從來都是敬重他們二老敬重他大哥的。對沈家,也是力所能及盡心盡力。
沈夫人一時間想不出頭緒來,只覺煩躁,便上手掐了一把正在打鼾的沈老爺。他偏也不醒,睡得跟死豬一樣。她長長吐了口氣,耐下性子,然後突然想起來,自己來到軍營一天,都沒有看到如意。如意那丫頭知道她來軍營都不來找她,要死了。注意力這就轉移了,想著明兒一早起來就找如意去。
卻說沈家新來的人都在帳里一一睡下,沈翼這一晚卻又是無眠的。他不能獨自往別處去,便拎了幾壇酒去李副將軍的帳里找他,把他從床上薅起來,讓他陪自己吃酒。以前若有這種時候,那薅起來的人都是秦泰。
沈翼自己坐在拎起酒壺直接對嘴猛吃下幾口,想起那個笑起來有虎牙的孩子。他身邊總是有人在死,但從沒像此刻這麼讓他內心糾結。他的家人現在就在軍營里躺著,養育他長大成人的爹娘,他敬重的大哥大嫂。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現在都因為他過著倉皇避難的日子,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活命。
李胖子從榻上爬起來,還有迷迷瞪瞪的,往他對面坐下來,伸手拔掉酒罈上的紅布塞子,吃下一口,略微清醒才開口問:「怎麼了?」
沈翼又吃下兩口酒,辣心辣肺,擱下手裡的酒罈子,看著李胖子道:「你們是不是都在罵我,是不是都後悔跟著我?」
李胖子慢下動作,看著沈翼,仰起頭又吃口酒,而後說:「你太小看我們的忠心了,鬧過一回按下了性子,就不會再鬧第二回。認定了你就是你,是死是活都是一路上的兄弟。大伙兒跟著你干,你只要不讓大夥失望,就沒人後悔。」
沈翼低下頭來,有些打不起精神,低聲道:「怎麼樣才能不讓大夥失望?」
李胖子看著他,忽道:「你以前鼓動士氣時候的氣勢呢?!你若先頹了,就是讓大夥失望!咱們跟著你,死也好活也罷,心裡覺得值就值!」
沈翼抬起頭來,微暗的燭光照出他略顯猩紅的眼睛。他看著李胖子,又問他:「那你們是希望我投了壽王,還是堅持下去?」
李胖子抿唇,半晌道:「你怎麼做都有你的道理,我們不問。」
沈翼聽他這麼說,心裡越發覺得愧疚。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那裡還有他的爹娘哥嫂,還有八歲的虎哥兒,三歲的雲姐兒。所有的這些,並不比他對姜黎的感情輕什麼。很沉重,沉重到他幾乎承受不了,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吃酒吃得猛,吃下一壇後便任事不知,趴在案上睡著了過去。他許久不曾好好睡過一覺,這一覺卻睡得很沉,沉到一個夢都沒有。
第72章 矛盾
如意在出了京城快馬一日的路程處帶著姜黎的話回了京城南郊軍營,馬車晃過去要十二個時辰左右,而騎馬急跑回來,也不過就用了小一半的時間。她和護衛中的一人,臨夜而行,在次日清晨太陽正要初升的時候回到了軍營。回來後也管不及別的,直接便去了沈翼的帳篷里。但瞧他人不在,便站在一側等著。
原沈翼在李胖子帳里吃多了酒,難得踏實地睡上一覺,這會兒還在李胖子帳里睡著。李胖子顧念他勞累不堪,也沒有在清早的時候叫起他,只自個兒穿戴了一番往場地上練兵去。他們的一等軍三千人,經過高強度的訓練至今,已經是異常精壯的士兵。本就是刀尖兒上舔過血活下來的,又得這般冬夏無阻的苦練,早不是一開始尚有些懶散的人了。
沈翼便在李胖子帳里一直睡到晌午時分,睜眼出帳的時候只覺陽光刺眼。頭還有些發重,只甩兩下,便自己拎了水往帳里去。然剛一進帳就瞧見如意在門邊上站著,見他回來連忙施了一禮,叫他,「二爺。」
沈翼看到她便放下了手裡的木桶,微微蹙眉,看著她問:「你怎麼回來了?阿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