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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沈翼記著皇上的吩咐,讓他把成安郡主送到宮門上,這會兒自然道:「末將送公主上馬車再回去。」

    成安郡主搖搖頭,「我還要往東宮去,還得給太子磕頭去。」

    沈翼這便沒再送她,看著她勾起風帽戴上,在風雪裡慢慢走遠,身影小成一團墨色圓點。

    沈翼這廂往長生殿回走了兩步,身後又有兩個人追上來。原是找了安公公去宮門上接他的丁煜,兩個人追上來不過問他,怎麼進的宮,這都大搖大擺的了。

    沈翼只道,「運氣好,碰著熟人了。」

    兩人卻都不解,沈翼在這宮裡還有熟人?還能帶他進宮?然這裡也不是能長久站著說話的地方,只得各自散去各去各的任上。丁煜走前打了打身上的雪,叮囑沈翼一句,「晚上走的時候到翰林院尋我,一塊兒出去。」

    沈翼沖他點頭,望著漫天的雪花,心裡惦記著姜黎在那漏風的小茶館裡必然很冷。早上來的時候走得急,她也沒披件斗篷什麼的,也沒想到會下雪。可這會兒他也不能回去,只能心裡這麼惦記著罷了,想著能早點安撫下老皇帝的情緒便早點回去。

    他踩著厚雪回去長生殿,上階磯,到廊廡下跺腳拍掉渾身的雪花,才進殿裡去。老皇帝這會兒坐在炕上扶著額頭,像是已經稍稍冷靜下來的模樣。他一早怕是就沒梳洗,一身狼狽之像。殿裡燒了好幾處暖爐,炕也是燒熱的,自然不會冷。他只著裡衣和中衣,聽到沈翼進殿給他行禮的聲音,這才抬起頭來。

    一時間承受這麼大的打擊,老皇上的眼神終歸有些渙散。他看著沈翼,臉上也沒什麼精氣神。一個老人家,死了兩個兒子,這會兒又恨極了還活著的那個,說起來是真的可憐。他看了沈翼一氣,而後開口道:「你的兵,怎麼樣了?」

    沈翼往他面前去,「還差些,畢竟人少。」

    老皇帝這便直起了腰來,「奸細始終沒有查到,當年的事是個死局,找不出真相來。朕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也要命喪他手中。」

    沈翼不知道他的打算,自然問他:「陛下打算怎麼辦?」

    老皇上咳嗽兩聲,開口道:「太子這件事是嚴順恩的失職,朕會撤了他禁軍統領的職位,讓他為太子賠命!現在朕只敢信你,你的兵且練著,在太子國喪過後,朕會把禁軍統領的位子直接給你。然後朕會想辦法逼那個孽畜出手,直接將他拿下!這種陰毒之人,朕就是禪位,也不會讓他做皇帝!」當然禪位不可能,皇上的皇孫也不少。既已立過太子,太子的兒子再繼位,也是合理合規矩的事情。

    沈翼是只要不是壽王繼位就成,他要當年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如果像老皇帝現在說的這樣,風險又會小很多。但是禁軍統領的位子,卻不是他沈翼這資歷能坐的。之前老皇帝沒有撤掉嚴順恩,就是顧慮朝中勢力。現在嚴順恩失職,查辦他是理所應當的,但要沈翼接替,怕還是不容易。畢竟這朝廷,不是只有他皇帝一個人。比他沈翼更有資格坐到那個位子上的,大有人在。

    沈翼沒有把這話拿出來說,他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就不需要他多費口舌。他只慶幸老皇帝沒有被太子這件事擊垮,還能與他說出條理清晰的這些。只要這事能成,他沈翼聽命就是。

    卻說姜黎被翡翠唬去韋卿卿面前後,也沒再下韋卿卿的面子,只陪她坐著說了一氣話。說的話也都是無關痛癢的,不提夜半發生的太子被刺案,也不再提當年的事情,不提一切能讓人不開心的事情,只當最尋常的人待。

    快到晌午的時候,姜黎自要辭過出去找飯吃。韋卿卿哪裡又放她,讓下人去廚房拿來飯,先讓翡翠擺下,說:「天兒不早了,你伺候黎妹妹先吃,我待會兒回來自己吃。」

    翡翠應一聲便讓她去了,自在旁側的炕上擺下飯菜來,叫姜黎過去,說:「黎姑娘先吃吧,我陪著你。」

    姜黎下那主炕來,看著韋卿卿披了斗篷出去,便問翡翠,「到吃飯時候了不吃飯,做什麼去?」

    翡翠一面擺筷子一面道:「去伺候太太吃飯去了。」

    姜黎訝異,「這樣的天兒還要去?」

    「還懷著孩子呢。」翡翠拉姜黎坐去炕上,把筷子拿起來送到她手裡,「以前咱們在家的時候,也沒見太太對家裡的奶奶們這麼嚴苛的,該請安的時候請安,其他的該做的做好,哪裡有這樣的。又不是沒奴才,非得奶奶親自過去服侍。」

    姜黎聽著這話,自然更直觀地感受到了韋卿卿的不容易。她拿著筷子在手裡,看著翡翠在對面坐下來,也不知怎麼回這話,便說她:「你還是這樣的性子,炮仗一樣,一點做丫頭的樣子也沒有。你命好,遇著你家大爺奶奶這樣性情的,慣著你。遇著我這樣的,沒你一天好日子過。」

    翡翠給姜黎夾菜,「是我們奶奶打小就是那樣的性子,我才刺頭些。我們奶奶不容易,只有我知道她的苦處。我再不關心,那誰還關心?你瞧瞧這丁家上下,誰是知心人?就我們大爺,也指望不上。」

    姜黎埋下頭來吃飯,不接她這話,原都不是她能評價的人。她無心摻合她們的生活,今兒又撞到這裡,說一場話,回去後還自當是兩下人。吃完飯她從身上摸出銀子來,往翡翠手裡塞,只說:「在外頭吃也是這個錢,你收下。」

    翡翠哪裡肯要,但見姜黎執拗生分,便只好把銀子往腰包里揣了,說:「是我們奶奶死心眼,總覺得失了你這個姐妹不能,可黎姑娘不這麼想。但您細捋捋,有些事真的怪不得我們奶奶,她盡力了。」說罷再無話,便收拾碗筷下去了。

    姜黎看著她出門去,自咽了口氣,坐在炕上等韋卿卿伺候完了丁夫人回來。瞧著她回來脫下斗篷,便與她辭過,要出去。韋卿卿留她不住,只好塞了一個手爐去她手裡,又給她披了斗篷,才讓她走。姜黎推不下這個,便也都受下,說:「晚上出城的時候給你送回來。」

    姜黎要出來也不僅僅是不想再在丁家待著,而是想出來打聽些消息。到下晌的時候出來吃茶的人多,總能從別人七嘴八舌的話語裡聽些消息。她出來後便在巷口的茶館裡坐著,抱一個手爐,要一壺茶,看外頭大雪紛飛。

    而後聽了一些零散的消息說皇上無礙,那心裡頭也放心下來。這便一直等到晚上,沈翼來茶館裡接她,她把手爐和斗篷還給丁煜,然後跟沈翼往街市里去。

    第70章 噩夢

    風雪交加的夜晚,如白面般的雪隨著冷風卷下來,潑人一頭一腦,蓋成一個個白頭翁。一名身披如夜同色的斗篷的人入了王府角門,急匆匆地邁著步子往書房裡去。到了書房前的廊廡下,自脫下斗篷給小廝拿著,而後撣撣身上的雪意,出聲求見屋裡的人。

    壽王這會兒正在書案後坐著,看一本京城畫卷,橋路互搭,偶見人影。聽著薛平昌回了王府,便從案後站起身來,迎到案前來,看著他進屋,說一句,「先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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