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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姜黎把成安郡主打發走以後,自然和阿香如意還忙自己的事情。她們的日子平淡,無有千滋百味的樣子,現在連大悲大喜都少有。總覺得經歷得多了,看淡了許多事情。但這種淡又不是冷血,她們雖能力有限,卻還是對這個世界懷揣著善意。
沈翼這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不過每日起早貪黑練兵布陣。後來成安郡主也沒有再往軍營這邊來過,姜黎也不把她往心上放。不管是妒忌還是仇恨,姜黎在看著成安郡主的時候,心裡都生不起這些。看著她,仿佛就是看著世界每一個命運相似的女孩子。
這個世道,對女人苛刻,真正活得輕鬆恣意的人少之又少。有像她和姜婧這樣的,十來年的富貴一朝散,成了所有人最不堪的一類。也有阿香她們這樣的,生來低賤,從來也沒嘗過好滋味。也有韋卿卿那樣的,嫁作人婦,卻過不得一天開心的日子。媳婦熬成婆的時候,大約也會變成丁夫人那樣只顧自己兒孫的刁鑽婆婆。當然還有成安郡主這樣的,卻還不知會有怎樣的前程。
姜黎不跟沈翼說成安郡主的事情,沒得惹他多想一層事。現在家裡的人也都知道他忙得很,不再拿成婚各類瑣事來煩他。他每日專心練兵,想各樣的法子提高軍隊士兵的各方面素質,只希望能達到老皇上的要求。每日裡的比練也是有的,這會兒離目標還差很遠。但他相信,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各方皆都各過各的日子,相安無事。只是今歲天雖寒冷,卻臨近了除夕也沒有下雪。這不是個好兆頭,到了年初一,那喜慶里也都帶著些不安。老百姓各大小廟裡燒香拜佛,卻一直也未見成效。
除夕當日沈翼帶著如意回了沈家去,總要和家裡人守歲的。軍中士兵家近的可歸家,無家可歸的,也還是只能在軍營里過年。姜黎和帳里的女人在一起,去伙房幫著趙大疤弄些年節里吃的東西,倒也是一派熱鬧景象。
到了年初一晚上,沈翼又帶著如意回來,因第二日便要拿起器械開始自己的練兵大計。這會兒已是初見成效,沈翼便也越發有信心起來。他不關注下不下雪那一宗,只如意回來說:「城裡人都焦心壞了,只說今年大約沒有好收成。」
女人們這會兒也有些花果吃,圍著暖爐在一處說話,阿香接道:「那也沒辦法,老天爺不給下,只能幹著急。再說也有不下雪的年頭,怕什麼呢?」
如意搖頭,「我們這已經是地處以北了,自打我出生,沒有哪年是不下雪的。聽老人說過,是有過不下雪的年頭,那一年都不好。現在裡頭的人都求呢,盼望這年後能下場大雪下來。」
姜黎的記憶里也是,自打她出生,京城每年冬天都會下雪,鮮少過了除夕還是這般沒有半點雪意的樣子。她捏在一把瓜子在手裡,一面嗑一面看著如意,「皇宮裡什麼態勢呢,都著急不是?」
「怎麼不著急?」如意吐出嘴裡的瓜子殼兒,「聽說宮裡那些主子們,過了今兒就要戒葷了,日日抄經念佛,希望誠心感動上天,潑下一場雪來。」
如意這話說完,女人里忽有一個笑出來,說:「什麼誠心感動上天,不下就是不下了,有什麼上天。我最不信這個,都是做樣子的。那廟裡的神仙菩薩,你們誰見過真身?」
「你還真別不信這個,這鬼啊神啊菩薩啊,還真有。我小時候啊,有個家裡的姑姑就是被河裡水鬼拖下去淹死的,真真切切……」
這話說著又扯到神仙鬼怪那話上去了,姜黎這便不插嘴了。那如意卻覺得聽著好玩兒,跟著聽一氣又嚇得渾身炸毛,便又堵耳朵不聽了。這會兒轉過身來看姜黎,忽問她:「二爺跟我一塊兒回來的,你怎麼不過去瞧瞧呢?」
「不急。」姜黎把手裡的瓜子花生皮兒往盤子裡放,「他事多,給他多留些時間忙。以後多的是時間,哪在乎這一時。」
如意嘆口氣,「二爺最近真的是太忙了,也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姜黎乜她一眼,「我都沒說什麼,你乾嚎什麼?」
如意拉上她的胳膊往她肩上靠,抬眼看著她,奶聲道:「替你嚎呢……」
姜黎「噗」笑出來,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心。
姜黎是晚上梳洗後去的沈翼帳里,與他一道兒上榻暖被子。女人家的腿腳都冷,一日下來從棉鞋裡拿出來像冰塊子。便是熱水裡燙過一回,冷被窩裡一放,還是要暖上許久才能熱。姜黎又是冷骨頭,若沒有湯婆子暖腳,一個人睡那要捱到大半夜。
這會兒與沈翼躺一塊兒,鑽在他懷裡,自然感受不到冷的。她還記著如意回來說得事情,這會兒便問沈翼,「不下雪的事情,宮裡也很著急?」
沈翼把她的手捏進懷裡,「對,都打算齋戒了。如若不成,大約還得去大相國寺祈福祈願。只是這天寒地凍的,皇上那身子骨不好折騰,太子應該會代為出行,到大相國寺齋戒兩日。」
「若有用,讓那些勞苦的人少受些罪,也是好的。」姜黎深吸口氣,又問他:「你的兵,還有多久才能練成?」
沈翼掐指算算日子,「也不能說得太准,看現在的樣子,大約還需半年。這不是一啪嗒的嘴就能成的事兒,難得很。好在這會兒他們都習慣下來這樣的強度了,進步也看得見。若有精良的武器裝備,不輸那些禁軍。」
姜黎感覺被子透風,伸手拉了一下被角,「但皇城裡的禁軍有二十萬,嚴順恩到底是誰的人,你們知道麼?若他是壽王的人,想憑藉你這點兵力對抗二十萬禁軍,總有些蚍蜉撼大樹的感覺。別說壽王瞧不起,我也瞧不起。」
沈翼搖頭,半晌道:「京城雖有二十萬禁軍留守,但不是憑嚴順恩就能隨意調動的。要調兵需要先通過內閣商定,然後告知皇上做決定,拿到兵符才可調兵。平時出行儀仗等自沒這麼嚴格,但要發動兵變,也不是想動就能動的。」
姜黎咽口氣,忽又問了句:「壽王有私兵麼?」
問完自己也覺是白問的話,便是壽王有私兵,那也該是秘密中的秘密,絕不會讓人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要麼不做,要麼就得做到滴水不漏。嚴順恩是不是壽王的人沒人知道,關鍵時候能不能起作用也沒有人知道。所以老皇帝對嚴順恩有疑心,但也沒說直接就給換了。大約是因為這種疑心不是因為自己發現了蛛絲馬跡,而是莫名多慮罷了。再有,即便他想換人,眼下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既是他老皇帝的心腹,又能得到內閣的認可,自然只能這樣。風平浪靜的時候,朝中的格局很難產生大的變化。
卻說沈翼一直沒有多大的家國天下的心思,能得今天的地位是誤打誤撞。他也無心權傾朝野,這會兒捲入這些事情當中,純粹是想給姜家尋個清白。他以前不知道朝中這些爭鬥,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什麼樣的人,壽王又是什麼樣的人。後來接觸了,有時也會多想一些。
他躺直了身子,忽然又側身起來,看著姜黎問:「你不恨壽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