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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韋卿卿原想敷衍過這話去,卻還是在強笑片刻後耷拉下了表情。她忽鬆口氣,低下頭來,說:「沒有辦法,太太不喜歡我。大約就是本來可以娶閣老家的閨女,到頭來卻成了我,心裡不暢意。若是以前的你,她大約也不會這樣。人麼,不都是拜高踩低的麼?」
姜黎看著她這樣覺得不舒服,思慮半晌,卻也只說出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種現實的話。女人這一輩子,遇著個好婆婆比遇著個好相公要難得多。遇著好婆婆,是一輩子的幸運。然遇上不好的,假使卯不起那口氣和離,便只能忍著。忍到她歸西,忍到自己也娶了兒媳做婆婆。
韋卿卿來找她是想散心,不想再說這些掃興的,便抬起頭來說:「不說這個,說說你最近怎麼樣。我時間不多,呆不了多久就得走,否則回去又有刁難。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瞧你過得好不好。大爺說,你過得不好,還得找沈翼說話。」
姜黎聽她說這話,忽有些想笑,便看著韋卿卿道:「他能說什麼話?喝也喝不過沈翼,打也打不過沈翼,有用麼?」
韋卿卿嗔她一眼,「他現在在你眼裡就這麼沒用了?那早前兒的時候,誰整天跟在人屁股後面叫丁煜哥哥呢?那心裡眼裡,不是只有丁煜哥哥一個?」
姜黎這又駁她,「那會兒不懂事,知道什麼?」
韋卿卿這就不跟她分辯了,原就是帶著些玩笑意思的話,說說也就罷了。瞧著現在姜黎對丁煜沒有了半分其他心思,只當個陌生人一般,於她來說也算是好事吧。她念著自己沒多少時間,坐著與姜黎又說了幾句話,瞧她什麼都好,也便起身要走了。
姜黎從送她往馬車邊去的時候臉色開始慢慢沉下來,她心裡有事,話都噎在喉嚨那塊兒,在思考到底是說還是不說。眼見著馬車出現在了視線里,她想著韋卿卿下次再來找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便還是沒忍住出了口,拉了一下她的袖擺道:「韋姐姐,我還是自個兒咽不下去,想把話說出來。」
韋卿卿不知道她又要說什麼,停下步子來,轉身看著她道:「有什麼你就說罷,跟我不必客氣。」
姜黎又思慮片刻,便看著她道:「你們……知不知道姜婧沒有出京城,當年被貶做了官妓,一直在醉花樓?」
韋卿卿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來,她喉嚨里發乾,咽下一口口水,看著姜黎的眼睛。終究是心虛的,片刻便就移開了去,半晌不知道該怎麼出口說話。
姜黎看她的樣子,不要答案也明白了,低聲道:「你們知道。」
「一開始不知道。」韋卿卿看她說出這話,忙又解釋,「一開始家裡都壓著,不准任何人插手姜家的事情,生怕遭難。那段時間,我們都是避在家裡不敢出去的,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其他表哥表妹們去了哪裡。還是風頭過去了,我們發現姜婧就在醉花樓。那時朝廷里已經沒有人再關注姜家的事情,和姜家有關的人家,沒一家得好的,都被剝了權力。那時我們再要贖姜婧出來,她不願見我們,也不願出醉花樓。她……」
說到這韋卿卿嗓子裡哽咽住,半晌又接上,「她恨我們。」
姜黎聽到這裡,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想到姜婧最初被貶為官妓時可能經歷的事情,那心頭便如刀扎。天子腳下,富庶京城,她姜家原來是這裡名門大族。可姜家倒了,所有人都遭了難,那麼弱小的姑娘入了窯子,陪酒陪笑陪-睡。可能會遇上認識的人,可能會遭受百般羞辱凌-虐。姜黎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的。
姜黎忍著要往下落的眼淚,盯著韋卿卿,眼角煞紅,「你知道她還活著,為什麼不告訴我?」
韋卿卿這會兒碰也不敢碰姜黎,只看著她,聲氣極弱地說:「你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醉花樓了,聽說被人贖走了。我們也打聽過,根本打聽不出來她被誰贖走了。大約是她想擺脫這裡的一切,不讓我們找到她,所以才會一點消息也沒留下。找不到人,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你說。」
「你是怕我怪你罷?」姜黎抬手按兩下微濕的眼角。
韋卿卿有種有口難辯的感覺,心裡這會兒想得最急的倒不是想撇清自己,而是著急這事兒怕又要在姜黎心裡刻下印子。她們剛緩和一些的關係,可能又要因為這件事而再度蒙上冰冷。她心虛,沒底,因為過往確實無法圓說。
姜黎把話說完,也便再沒有話能跟韋卿卿說下去。她把眼角擦乾了,一副並不是十分在意的模樣,鼻音極重地跟韋卿卿又說了句:「我不送你了,你回去吧。」
韋卿卿還要張嘴說話,姜黎卻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她能說什麼呢,不是求原諒就是訴說自己的難處。姜黎知道她有難處,世人許許,沒有難處的人少,所以她不強求更多,不覺得別人就該為她們做什麼,更不奢望會為她們豁命。但她心裡有疙瘩,怕是窮盡這輩子都解不開的疙瘩。
姜黎轉身往營地里去,留給韋卿卿一個背影,纖弱如柳。韋卿卿看著她走遠,終於還是問出了句:「阿黎,你是不是找到她了?」
姜黎沒有回頭,只回了句:「你快回去罷,丁夫人在家裡等著你。回去晚了,怕要遭責難。我知道……誰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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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回去軍營的當晚就發起了燒,躺在床上微眯著眼睛任事不知。她許久不曾生過大病了,平時有些咳嗽鼻塞的小毛病,自個兒吃些藥也就對付過去了。這回卻是極突然的,不知是受了冷還是受了熱。燒起來後偶爾說些胡說,都是別人聽不清楚的。
沈翼在她旁邊守著,如意也來伺候,換濕巾子放在額頭上退熱,煎藥端來,又拿水給她擦身子,能使的法子都使了,最後用薄被子將她包起來,讓她睡著。
沈翼著急,無人可責,便發問如意,「好好的怎麼突然病了?」
如意也不知道,只說:「晌午歇了晌瞧著就不大好,原沒當回事,不知怎麼到了這晚上就燒起來了。我們也不知道,就看她在床上睡著,後來過去瞧,才知道發熱了。這就叫了二爺,把她抱到這邊,看了大夫吃了藥……」
沈翼吸了口氣,面目不善,「不是讓你伺候好麼?你才伺候幾天,就伺候出成這樣了?」
如意也委屈,「我伺候好好的呢……」
沈翼懶得再跟她分辯,瞧著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便打發了她出去,自己在姜黎旁邊守著。一夜裡睡得都不踏實,不時就要起來探一探姜黎的額頭。一直到後半夜看她燒退下去了,自個兒才安心睡兩個時辰。
次日醒來的時候,瞧姜黎還睡著,便也沒擾了她,自個兒出去找水梳洗,而後又回到帳篷里。伙房裡給送來了飯,他悄聲吃罷了,換上衣服準備去練兵。這又惦記姜黎一個人在這躺著,便想著先去女人們的帳里找如意。剛打起帳門來,便瞧著如意已經在外頭站著了,見著他就說:「給二爺請安,我來伺候阿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