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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你說的我都明白。」韋卿卿小聲兒,「可是她說得決絕,讓我們不要管她。我就在想,要不告訴我爹知道,讓他找沈翼說說,把人要出來。也不帶來丁家,免得她看了我們難受,就偷偷放在我娘家養著,你覺得成不成?她經歷的事情有點多,以後嫁人什麼的怕都不容易,我就想著,不碰她那傷疤,給她個安穩的日子。」

    丁煜想了想,半晌搖了搖頭,「不成,她自尊心那麼強,如何能受得了?養在你家,誰會拿她做正經姑娘瞧?被人指指點點,日子一定不好過,不會有安穩。怕是平日連門都不敢出,那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韋卿卿聽他說得有道理,但也有自己的疑問,便又道:「那能比在軍營里過的日子更不堪更難忍受麼?她這都忍不下來了,不就是為了安穩活下去?在我家,會比在軍營好很多。畢竟,我爹是她親舅舅。」

    「這不一樣。」丁煜看著她,「聽她的話,不要讓更多人知道她回到了京城。我們這些人對她來說,早就不是以前那般親近的人了。雖也算不上仇人,但在她心裡,一定不是可以依靠的人。我們兩個或許還好一些,她還願意認。若換了其他人,她大約是連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還有你爹對他這個外甥女到底親不親,你真的清楚麼?」

    韋卿卿心裡這便沒了主意,自又閉氣擰眉,問丁煜:「那怎麼辦?」

    丁煜低頭沉思片刻,而後看向她,「我去找沈翼,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把阿黎帶出來。帶出來後,至於她想進丁家跟我們在一起,還是想留在外面,都隨她,我們瞞著別人就是。我想著留在外面最好,我們給她置處宅院,買幾個丫鬟伺候,沒事兒過去瞧瞧她,給她解悶。」

    韋卿卿聽下來,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辦法了。但這辦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怕是就沒那麼簡單了。韋卿卿找她爹過去找沈翼,以姜黎舅舅的身份,到底順理成章一些。可如果丁煜去找沈翼,他們之間還有過往的恩怨,沈翼能給他面子?

    韋卿卿把目光轉向丁煜,「你忘了那時你拿了不少沈翼的東西,都是從阿黎手裡接過來的?那時沈翼被阿黎羞辱,你也在場。那件事,你也是有份的,不是阿黎一個人的錯。」

    「我沒有忘。」丁煜吸口氣,「那時荒唐,做下這事來。但是現在都過去那麼久了,我相信是可以化解的。畢竟,只是胡鬧起來的事,沒有血海深仇。」

    韋卿卿不以為然,「沈翼為什麼去戰場上豁命,又為什麼至今未娶?你說不是血海深仇,可在他那裡,卻是實實在在影響他數幾年的事。他這會兒是衣錦還鄉,你說如果要是死在了戰場上,沈家對你和阿黎,抱著的是不是血海深仇?」

    丁煜被她問住,卻沒有因此而改變主意。幾日後任上得了空,儀表整飭一番,攜了厚禮,坐馬車往城南軍營去。到了軍營外下車,與值守的士兵說:「麻煩您通傳一聲,翰林院庶吉士丁煜,有事求見沈將軍。」

    ☆、54.拼酒

    沈翼接到士兵通傳的時候正在場地上練兵,毒日頭裡仍舊身姿挺拔,無有一絲懈怠。聽說是翰林院的丁煜來求見,他稍微愣了一下,在心裡自有盤算,然後沒有更多其他的表現,只對那傳話的士兵說:「帶去我帳里,讓他等著,就說我練完兵再過去。若等不及,就把他送出去,叫他下回再來。」

    那傳話的士兵應下這話來,自然去外頭與丁煜說:「大人不知可有時間,我們將軍這會兒正忙,要勞煩您等一陣子。等多久且沒個定數,快的興許半個時辰,慢的興許一兩個時辰。我們將軍說,您要等得及就進去坐著,若等不及的,改日再來。」

    丁煜是特意抽了時間來的,備好了收拾好了心情,哪有沒見著人就回去的道理。餘下半日他也都空了出來,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忙,自然說「有時間」跟了那士兵進去裡頭候著。那士兵領他到沈翼的帳篷里,瞧著他在案前待客的蒲團上坐下,又給他斟了一杯茶,讓他耐心等著,便拱手施禮離了去。

    丁煜把帶來的厚禮放在案邊的地上,自個兒便坐在案前待客的蒲團上一動不動地等人。他也不隨便四周看去,畢竟這是人家日常睡覺的地方。他只在心裡預想,待會兒見到沈翼,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原本他們就不是一路人,沒有過多的交往。當初若不是他不開眼地瞧上了姜黎,不遮不掩死皮賴臉加死纏爛打,他們之間大概是一點交集也不會有的。

    然造化弄人,他們原本靠著家裡的富貴當貴公子的日子隨著姜家倒台而結束。被削了爵位,他們也就成了普通人家,比沈家好些也有限。況且,後來丁韋兩家也沒出什麼有多大出息的人。至如今,也就他丁煜一個中了進士,之前殿試之後又有幸被挑選進了翰林院。但在翰林院,他也就是個庶吉士,沒有階品。雖說照以往來看,進了翰林院的前途都不會差,但到底這會子什麼都算不上。到底在裡頭要熬幾年,能熬成個什麼樣,終究也還是沒人知道。從翰林院出去後當地方知縣的,也不是沒有。所以,他這會兒在已經被封了官的沈翼面前,便自然矮了一大截。

    想著這些,丁煜深悶口氣,自然又想到姜黎落難後,以營妓那樣低賤的身份在軍營里遇到他,是怎麼難受的心情。他現在以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來求見,都覺會遭羞辱,更不提姜黎落得那般。想到姜黎在他面前,不知受了怎樣非人的對待,手指便不自覺在膝蓋的袍面上按下去,按得指節發白,卻沒那心思感受膝蓋疼不疼。

    丁煜就這麼在沈翼的帳篷里等過半日的功夫,瞧著帳外天色暗下來,也沒見沈翼回來。這是故意晾著他,腦子明白的都瞧得出來。可這會兒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給人晾的,便不能說什麼。是以還是等著,等得跪坐在蒲團上的膝蓋發了麻又過去,又發麻又過去,這麼數好幾遍,也沒等到沈翼,然後卻等到抬了一大桶熱水進帳的伙房士兵。

    那些士兵把裝了大半下熱水的木桶放去屏風後面,便出來和丁煜說:「沈將軍待會兒從場地上回來要先梳洗,您看您是在這裡頭等著,還是出去外頭等著?」

    沈翼一個大男人洗澡,他身為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在帳里看著不成?丁煜永遠端得溫潤有禮的樣子,自然避身出帳篷,在帳門外候著。眼瞧著沈翼一身金甲地從遠處走了來,到了跟前要道聲好,卻是剛抱起拳就見沈翼打起帳門進了帳篷,好像沒看到他一般。

    丁煜默默咽了口氣,把抱拳的手又放下,也不在心底說那小人得志的酸話,橫豎自己這會兒確實沒人有本事,因便這麼站在外頭又等了一氣。聽著帳里水聲陣陣,好容易等他洗完了,估摸著也把衣裳換好了,才又開了嗓子往裡說:「沈將軍,翰林院庶吉士丁煜求見。」

    「進來吧。」裡頭傳來沈翼的聲音。

    丁煜這便含來口氣,自己打開帳門再進去。走到案前,抱拳行禮道一句:「丁煜拜見沈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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