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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阿香聽著她說,那眼裡便一直放著光。富庶的地方她基本沒去過,像京城這麼繁盛的,更是頭一回見。看得高興,只覺能從塞關跟來京城,著實是大幸運。
這般跟著姜黎走著,看著琳琅滿目的好東西,鋪面一家挨一家,雖什麼都買不起,聞著味兒也覺心滿意足。前些天她沒出來,日日聽她們說城裡怎麼樣怎麼樣,這會兒出來看了,只覺她們還沒說出這京城的三分熱鬧。
走了一陣,在街角看到玩雜耍的,阿香便湊了過去。姜黎跟在她身後,看著人跳人的把戲玩了一陣,惦記起心裡的事情,便跟阿香說:「你在這裡看著,我有些內急,去去就來。我回來之前,你莫要離開。」
阿香有心想跟她一起去,但那眼珠子又離不開那些變戲法的人,自應了聲,說:「你快去快來。」
姜黎這便退出人群去了,往前走了幾步,打個彎兒掃過街邊的攤位。瞧了一排過去,看著一個畫糖畫的,便停了步子往那攤位邊去。這會兒人少,攤位邊也就站著兩個孩童,旁邊一位腰圓體胖的婦人。那兩孩童,男孩子要了個小狗,女孩子要了個蝴蝶。
姜黎等她們拿上糖畫付了錢,自個兒才湊過去,對那師傅說:「您給我倒個糖人兒,我要個孫猴子偷桃兒。」
那師傅看她一眼,「你這個複雜,要貴些。」
姜黎笑笑,「沒事兒,您做便是,不會差您錢的。」
師傅這便不說話了,舀了勺糖稀,在案板上細細倒下圖案來。姜黎在他旁邊,便是與他找話說,只道:「師傅幹這個多久了?」
這師傅道:「家裡祖傳的手藝,十三四歲就在各街上做這個了。」
姜黎接話,「那您對京城的風土人情,傳說故事,肯定是極通的了。我對宮裡的事感興趣,最喜歡聽宮闈密事。跟您打聽打聽……」說著話這聲音就小了下來,「約莫兩年前,那宮裡的五殿下造反,聽說遭了軟禁,這會兒解禁了麼?好些日子沒在京城呆了,這故事一時還續不上呢。」
師傅認真畫著糖畫兒,自己的聲音卻不虛,只回問姜黎:「那你真是有日子沒在京城呆了,你呆的什麼地方?連這些消息都聽不到?」
「我呆的地方可遠呢,宮裡的消息,哪能傳到那。你們在京城的,天天兒跟看戲似的,得的都是新鮮的消息。」姜黎看著那糖畫成了小半的形,想著這還是不夠複雜的,做時間長些,也能多問些問題。她還是不自覺小著聲兒,雖說老百姓議論宮裡宮外那些破事是尋常事,但她心裡虛。
這師傅偏不是直來直去的人,與她混扯,說:「你別說,確實跟看戲似的。那些個王公貴爵啊,可不是天天兒跟唱戲似的麼?不如咱們老百姓實誠,該咋樣咋樣。什麼都得講些虛頭面子,聽著是好聽,給足了自己臉,其實誰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偏他們不承認,倘或有了錯,那還不知道要找多少台階兒給自己下,給臉上貼足了金。」
姜黎眼見著他的糖人兒要畫好了,不再與他兜圈子,又壓了壓嗓子,仍問:「您說那五殿下,如今如何了?我走的時候正是他造反的時候,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呢。」
「這五殿下啊……」這師傅說著話開始搖頭,搖了兩下,忽聽得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從街角傳了出來。抬眼看去,正有一行娶親的隊伍從另道街道拐了進來。這師傅把糖人兒畫好了,粘上籤子往姜黎手裡送,「大戶人家娶親呢,人都去瞧,你也瞧瞧去。」
姜黎還要再問,這師傅顯然已經沒有說閒話的意思了。伸直了脖子往那迎親的隊伍瞧,嘴裡念叨,「瞧瞧這是誰家辦的喜事……」
姜黎沒法兒,只好把錢給這師傅,拿著這糖人兒要走。想著這遭沒問出來,再往別處去,總有能打聽出來的。這事兒都過了快兩年了,早成了百姓嘴裡的閒話,私下裡談說都是正常事。她對富貴人家娶親這事兒沒興趣,自然不特特去看。然在轉身走了兩步的時候,餘光掃過那騎馬帶花的新郎官兒,只覺是記憶里一個熟人的樣子。
姜黎這便停了步子,拿著糖人兒轉身去瞧,步子不自覺由遠走了近。她站在看熱鬧的人群後面,看清楚騎馬人的臉,不由怔神,確實是她記憶里的丁煜。快兩年了,他沒有變多大的樣子。仍還是一身文氣,便是一身大紅,也蓋不住他翩翩君子的氣質。
姜黎看得愣神,腦子裡思緒紛亂,一時間什麼都捋不順。直到馬上的人目光穿過她身前的許多人,與她碰上,她也沒有一時就醒過神來。而後瞧著那馬上的男人拉緊韁繩下了馬,凜著神色棄馬往她這邊走過來,她才回過神來。
心跳一瞬間堵到嗓子眼兒,姜黎這就站不住了。她往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走。目光掃過街道,瞧見有巷道的地方,便直衝那邊快步走過去。拿著糖人兒鑽進巷子裡,也不管那人是不是瞧見了自己,是不是在因為自己下的馬。
然在進入巷道又走了三五十步的時候,身後還是響起了那個久違的熟悉聲音,他叫她,「阿黎!」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累死我了,求愛的鼓勵
☆、47.逛街
姜黎不自覺地停住了步子,滯後的右腳抬起的腳跟變得緩慢,卻沒有勇氣回過頭去。她慢走了兩步,嗓眼兒乾澀,出不了聲兒應下這話來,最後便還是只當作沒聽見,攆起步子往前走了去。走到巷口往左轉了道兒,忽撞一人滿懷,要抬起頭來瞧時,已經被面前的人打橫抱起,幾步走到一輛馬車前,踩凳上馬車去了。車圍子在眼前緩慢落下,正看到打了彎追過來的丁煜。
丁煜轉過這個彎口後跟丟了姜黎,不過看到一輛黑漆圓頂馬車從面前駕過去。他忽而有些恍神,便是這麼站著也頭腦發昏起來。剛才在人群里一打眼就看到的人,就是姜黎,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可是跟到這裡,人卻不見了。
他長長出了口氣,身後便有媒婆並一些撐儀仗的家中小廝追了來。拉著他的袖子爺長地爺短地叫,說什麼,「爺找什麼?這會兒得趕緊回去,倘或誤了吉時,咱們吃不了兜著走是小事兒,可不能耽誤您這輩子的運勢。」
丁煜抬手在額側按了按,只得跟媒婆回去。回到街上,搭小廝叉手撐起來的手掌上馬。拉了馬頭朝前,聽著兩側的吹鼓手又吹奏起來。路人皆有議論,他不往耳朵里聽。眼前的路也模糊起來,想起以前的許多事。而後自顧感慨,大約是與以往一樣,生出幻覺看錯了人。
那廂姜黎在沈翼的馬車上,早已無心再念著丁煜,只看著沈翼在自己面前身姿坐得筆直,開口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沈翼沒什麼情緒的樣子,回她的話,「送人回家,剛好路過,瞧見了。」
姜黎目光定定,認真盯著他,「送誰回家,還非得用馬車?」尋常時候,他都是自個兒騎馬的,很少乘車坐轎子。
沈翼看著她,突然有些想笑。大約就是回來了,在街上初次碰上了丁煜。她的情緒沒有跟著丁煜去走,而是這會兒極為認真地問他送誰回家。瞧著表情語氣,大約是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來。而這子丑寅卯,在她心裡,應該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