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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爬上來人也不准她回去換衣裳,仍看著她把剩下的衣裳洗了。蘇煙絡便一面擦頭髮上落到臉上的河水,一面下了大力搓衣服。她這會兒恨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尤為恨姜黎,嘴裡仍是沒完沒了地罵。後來她罵一句,就有人上去打一巴掌。那是換著人的,一人摑她一下。摑到嘴角滲血,也不罵了。
北雁兒在她旁邊顛兒腿,說她,「臭婊-子,還興不興了你?你當咱們都是吃素的,任由你給臉子?浪-貨-小-騷-蹄子,就是下賤坯子!以為自己長了張好臉,就能上天了?大鳥來駝你,瞧你上得去上不去?!」
蘇煙絡便越發咬牙切齒,但不再放狠話。北雁兒說罷了,她旁邊的女人又說:「瞧你這樣兒!咬牙呢?!耍狠哪?!想著去李副將軍那告狀啊?去去去,你現在去河邊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李副將軍今晚睡你不睡你?晦氣臉倒霉樣兒,還想當鳳凰,真拿自己當顆蒜了。」
這話說得果也沒錯,晚上蘇煙絡去李副將軍帳里,不過剛站了片刻,就被攆了出來。人瞧著晦氣,哪裡還要她伺候。再說安怡,她心裡是門兒清的,李副將軍不可能管她們妓-女之間的事情。跟他說,還得擾了他的興致,可能還要被訓罵。因也沒說,只管唱曲伺候。
蘇煙絡被攆出來後,自又回了帳里,往床上一坐,那被子又是濕的。她這會兒也不坐起來了,嘴角丫還疼得厲害,是腫的。她憋著憋著,忽而就哭了起來。先是小聲氣的,後來就直接嚎啕大哭。哭了一氣,撲去姜黎腿邊上,告饒道:「阿離妹妹,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罷!」
姜黎往後避避身子,看了她一眼,「你求我做什麼,我沒碰你一下。」
蘇煙絡還未及說話,身後的北雁兒又出聲了,說:「你求錯人了吧,不該是來求我?我當你多能耐,結果一天就扛不住了。」
蘇煙絡緩緩情緒,看了看周圍的人,沒法兒,又去求北雁兒。而後又是同樣的說辭,說求北雁兒不管用,叫她求另一個。求完另一個,又要求另一個。結果求了一圈,最後還是跪到了姜黎面前……
第35章 餵藥
她這會兒已不是聲淚俱下, 但形容頗為狼狽,撲在姜黎旁邊,仍是仰頭看著她說:「好妹妹,你饒過我這回吧, 以後真的再不敢了。是我, 是我在沈將軍面前挑撥的壞話, 害得你險些丟了性命。你若還沒解氣, 就再打我兩巴掌。」
「打你還髒了阿離妹妹的手呢。」姜黎還沒出聲,那邊兒北雁兒又搶了話道:「你當是阿離妹妹恨毒你,然後攛掇的我們欺負你?你可太拿自個兒當回事, 也太不知道自個兒多招人厭了。打你第一天來,翻了咱們整個帳篷,拿了我衣裳, 吃了阿香的瓜子, 要搶阿離的床鋪, 咱們就都看你不順眼了。憑的什麼, 你認為咱們這麼多人,會被你踩在腳底下不當做人瞧?你自己算算,咱們忍了你多少日子了, 你哪天不給咱們臉子看,說些叫人作嘔的話?你能攀上高枝兒, 那你倒是攀去啊!被人赤條條扔出來了, 咋還沒個反省的時候啊?!阿香是好心, 跟你說些過來人的話, 想給你指條好走的道兒,你給過她好臉子看?誰她娘欠了你的不是?今天就是教你做人,讓你知道,做西北軍的營妓到底是不是風光的事兒!你以為你是得頭彩來這裡的?你是遭了難來這裡的!感覺不到這裡的日子難過,不覺得咱們的日子難過,非得叫咱們受了那些軍爺的氣,再來日日看你臉子吃癟,你心裡得意是不?要不是阿香攔著,你以為你會有這幾天安穩的日子?真以為咱們都是好欺負的呢。」
北雁兒說完這一長串的話,帳里是一片安靜,唯還有蘇煙絡吸鼻子的聲音。她低著頭,每吸一下鼻子,肩頭就微微聳動一下。北雁兒原來是說些奚落她的話來發泄的,可說到最後,那卻是心窩裡面的真話了。
蘇煙絡沒有接著這話說什麼,倒是阿香又開了口,說:「你沒來的時候,咱們帳里都是和和氣氣的,誰個有些什麼難處,大伙兒幫著就給解決了。為什麼,就是因為咱們都是沒人疼沒人掛念的人,說不準哪一日就死了。過得日子艱難,有時候踏實覺也睡不了一個。已經落到如此境地,倘或彼此間也不幫襯不交心,還指望誰個?你來了,本來和和睦睦的大伙兒,為什麼都看你不順眼,都要欺負你?是我從裡頭攔了一下,要不你前幾天也沒幹褥子睡。咱們倒是想拿你做自家人,你拿咱們做什麼?人都是有脾氣的,不是你跟針尖兒一樣,別人就非得讓著你。」
話說到這裡,蘇煙絡的腰背越發彎下去,最後便伏在了地上,聳著肩背哭起來。哭了片刻,用哽咽粗嘎的聲音出聲說了句:「對不起。」只有這三個字,餘下便沒有多餘的言辭。
她話音落下後的一會兒,北雁兒收起自己的二郎腿,拉過身邊的女人出帳篷,往別處伺候去。其他女人三三兩兩,也都陸續出了帳篷。最後只剩下阿香和姜黎,挨肩坐著,看著伏在地上的蘇煙絡。跪的時間夠長了,大約膝蓋都麻了。
阿香鬆了口氣,「起來吧,你確實也不必跟我們這兒下跪求饒。自個兒一個人暗下好好想想,別得了兩天安穩日子,又把今兒的事給忘了。到時候她們再欺負你,我還是只管幫著她們出主意,不會幫你說半句話。」
蘇煙絡伏在地上點頭,好半晌才撐著力氣站起身來。雙腿像有密密麻麻的針在刺,耷拉著形容回去自己床鋪邊。她和安怡的褥子都是濕的,自個兒拉疊起來抱在懷裡,去外頭給晾起來。也就到這會兒,她才真的從心看這個軍營。這裡確實是個悽苦的地方,從來也不是人來享受的去處。
那邊兒阿香也要往別處伺候去了,她今晚要伺候的還是周長喜,一直以來都是關係不錯的人,倒沒什麼壓力。她走的時候跟姜黎說話,問她:「你還不往他的帳里去了?」
姜黎搖搖頭,「不想去,跟他說了。我想得明白,這回的事雖是蘇煙絡的挑得頭,但終歸還是沈翼心裡有結扣。我在他面前,不敢提京城,不敢提秦泰,過往的事情一件都不敢說。現在,心裡怕他,連尋常話也不敢說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再發瘋,我是不是還能像這回這樣活下來。」
阿香捏捏她的手,「別想這麼多了,歇兩天再說。瞧他昨天給你擦藥的樣子,心裡應該也是後悔的。」
姜黎點點頭,「你快去吧。」
阿香走了,姜黎一個人在帳里抱起那隻灰毛長耳兔,臥在床上走神,想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在這些零碎的事情里,最不願意想到的,自然還是沈翼。腦海里每回想起他那張幾欲發狂的臉,掐著她的脖子說要殺了她的話,心裡都不自覺生寒,寒氣直逼頭頂。
這樣的情況又持續了兩日,姜黎仍是沒有往沈翼帳里去。有兩回她已經往那邊走了,可走到半道上又折了回來,終歸心裡是生出了障礙。阿香怕她又恢復到以前那種與沈翼再不相見的狀態,那之前幾日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因還是勸她,說:「咬咬牙閉閉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