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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8:37 作者: 臧白
    聽到這話的時候,那口包子還咬在秦泰嘴裡,而後他便嚼得很慢,把手裡拿著的大半個包子放下來,這就起身出了帳篷。他心裡有事兒,不像之前那般坦然自若,是以臉上也便沒了往日的輕鬆不羈。他怕沈翼問他什麼,更怕沈翼什麼都不問。

    他去到訓練場,士兵們仍在演練。三兩個的一組,你來我往地推打。沈翼遠遠地站在一旁,腰背直挺,甲衣上返照著陽光,顯得微微刺目。

    秦泰過去給他抱拳行禮,道一句:「秦泰參見將軍。」

    沈翼看也不看他,踢了地上的一柄彎刀給他,「來。」

    這是他們倆之間慣常會做的事,在訓練場上互相切磋。昨兒秦泰生病沒來,今兒來得遲了,帶著的還是病容。生了場大病,又凍了一夜,原不該來的,沈翼特特叫他過來,一定不是切磋武藝這麼簡單。他有心事,身體又虛,打得走神,便被沈翼步步壓制。

    最後沈翼的刀鋒貼在他脖子上,看著他,而後用毫無情緒且極為平緩的聲線問他:「如果我只是你的將軍,你是不是會更坦然?」

    第23章 比較

    秦泰面對陽光,手裡提著彎刀。他看著沈翼逆光下的臉,籠罩刺目的光線,瞧不清半點神色。只是這聲音,冷到他骨子裡。他想解釋什麼,可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

    如果他只是他的將軍,不是帶著他走到今天位置的兄弟,這一刀下去是不是也會更坦然一些?

    秦泰看著沈翼放下手裡的刀,撒手丟在腳邊,繼而轉了身與士兵們道一句:「練到午時去吃飯!」便離開了訓練場。他步伐闊闊,身上的甲衣碰撞出碎響,端的一副大丈夫刀槍不入的樣子。

    秦泰站在原地吸氣,冷氣便直鑽心肺。他是沒什麼精氣神在這習練的,在沈翼走後不久,便也回去了自己帳里。打開帳門的時候看到姜黎,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從心底里生出來。他強扯嘴角笑一下,往裡頭去,端的和平日無異的樣子,說:「沒大礙罷?」

    姜黎把手裡的毛筆掛去筆架上,從蒲團上起來,「沒有,你呢?」

    「還有些虛,養半日就好了。」他去案後蒲團上坐下,拿起才剛丟下的包子往嘴裡送。雖帳里有暖氣籠著,這包子還是涼了。他咬一口,在嘴裡嚼不出可心的滋味,便慢放下來。而後是一小片刻的沉默,沉默之後他低眉開口:「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再去找你。」

    姜黎心裡原本存有的一些暖意,是在聽到這句話後慢慢消散的。他聲音略帶些喑啞,聽在耳朵里十分難受。姜黎微微帶笑的面色慢慢沉了下來,聲音里也生出喑啞,低聲回問一句:「為什麼?」

    問完後,自己也沒了從他口中得到答案的欲-望,前後因果,腦子活跳些的都不難猜出來。如此,再多的話,也便都無從再說起來。姜黎小退兩步,跟秦泰行禮,「打擾了。」

    她打起帳門出帳篷,陽光刺得人想流淚。她往印霞河邊去,背後的陽光打下來,在她面前投下鉛灰的暗影。她一步一步往前踩,腦海里回放昨晚在山間的畫面,再臆想著把那一張張畫面揉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看到了晃動的人影,長呼一口氣,去到灶邊擺好的杌子上坐下來。

    翠娥來往灶里添水,瞧見她來了,忙地放下手裡的木桶,過來與她說:「好了麼,就來這裡吹風?」

    姜黎歪著頭,眼睛盯著灶底的火苗,「好了。」

    翠娥摟起身上的靛青長裙,在她旁邊坐下身子,「那……秦都尉呢?」

    姜黎聽她問這話,便轉頭看向她。這又想起來她讓秦泰答應有那麼一日便捎翠娥回京的事,昨兒帳里那般施禮和現在的關心探問,自然也都是為了這個。她吸了口氣,怏怏道:「沒事的,死不了。」

    說罷這話,她忽而又好奇起昨晚的事情來,便又問翠娥:「對了,我昨兒夜裡是怎麼回到軍營的?」

    翠娥撿起旁邊的乾柴火,往灶底添,「營里的人把咱們軍營周遭都找了,北面小山都找了遍,沒找著人。後來各方探問,有人看到你們過河去了,沈將軍就又帶了人過去找的。聽說在那山上找了好陣子呢,還得記著方向,都是拿火把拼人數一個點一個點踩著的。我還聽說啊……」

    說到這裡,翠娥轉頭看向姜黎,卻不說下去了。姜黎大約也猜到了下頭的事,面色坦然道:「說罷,沒什麼的。」

    翠娥清清嗓子,想了下措辭,「說你和秦都尉抱在一起,他把衣裳全解了,把你裹在懷裡,是麼?」

    姜黎點了下頭,低下頭來,翠娥又清了下嗓子,越發小聲兒說:「軍營里這會兒都傳遍了,說昨晚沈將軍的臉色極其難看。他壓根兒就沒管秦都尉,只把你抱了回來。那麼遠的路,生生把你抱到他帳里,然後還親自給你餵了藥。」

    姜黎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慢慢摩挲,又是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樣子。翠娥看灶底火燒得旺了些,便坐直了身子,說她,「你又這個樣子,每回說到沈將軍,你都這個樣子。他頭先是過分了些,但自從趙伯長那次後,對你確實不差啊,可以說是很好啦。你瞧,昨兒個放了營里人半天假,讓人去玻琉城置辦東西去,給咱們帳里添了兩個暖爐呢。還給買了些布匹料子,棉花絨線,並一人一個湯婆子。咱們誰不知道,這些東西,那是看你面子才給弄的。」

    姜黎仔細聽著這話,聽罷了低聲回一句:「是麼?」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麼?」翠娥盯著她的側臉看,「我還聽說,他讓人在玻琉城的一家匠人鋪里定了對紅寶石耳墜子。就你猜,這是定給誰的?」

    聽到紅寶石,姜黎心裡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她不能否認,沈翼大約是這世上最了解她喜好的人。那時便是她的母親,也不能細緻到他那種程度。她又稍微想了一下,掐算起日子,還有不幾日便是除夕。正月初四,是她的生日。如果他這也記著的話,那翠娥說的這紅寶石耳墜子……

    翠娥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抬手按在她胳膊,也沒讓她答那話,只道:「這還用猜麼?」

    姜黎不說話,她從來也沒想過沈翼做這些事的用意。她一直覺得,兩人之間的糾結太深,他心裡記恨,自己心裡也有疙瘩,大約這輩子都不可能化干戈為玉帛。可他又為什麼做早上給她留飯,往帳里送那麼些東西這種事呢,是看她可憐嘛?

    姜黎吸吸鼻子,沒有深想下去的心思。那邊兒豎了耳朵聽了好半天的阿香又過來了,插話就說:「翠娥大姐,你這是為沈將軍辯好兒呢。就我瞧著,沈將軍和秦都尉比,還是秦都尉好。他雖品級沒沈將軍高,又是有些嫩氣的,有時說話也混扯胡說,可他人好啊,沒架子,在一起舒服。你瞧瞧沈將軍,跟個冰棍兒似的,十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能給人累死。」

    翠娥忽抬眼瞪了一下阿香,「早先兒你勸人阿離安心跟著沈將軍,這會兒又說這種話來,你安的什麼心?秦都尉再好,能跟沈將軍搶女人麼?阿離便是喜歡秦都尉,那能越過沈將軍去,跟秦都尉在一起麼?你這是攪屎呢,瞎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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