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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6:41 作者: 舒書書
樓驍終究沒有落下房頂,眼淚流了一行又一行,最後苦澀一笑,在屋頂上轉了身。
腳下瓦片碎響,他背對朝霧頓片刻,沒有回頭。
看到樓驍在房頂消失,朝霧又痛得鑽心,本能地想追他而去,可步子剛一邁開,整個身子便全墜了下去,身上竟是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春景和秋若死死扶住她,把她扶進屋裡坐到床上。坐下來才發現,她是光著腳出去的,腳上踩了不少塵泥,腳背冰涼如進過冰窖。
春景蹲在腳榻邊,幫朝霧撣了撣腳上的泥,又起身出去打水,讓秋若看好朝霧。
朝霧坐在床邊,神情呆滯,臉上滿是淚痕,雙眼通紅。
秋若在她旁邊坐下來,捏著她的手在手心裡,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和春景並不知道朝霧和晉王、樓驍之間地糾葛,於是也只能隔靴搔癢地安慰她:「夫人,您別這樣難過好不好?」
眼眶裡又滾了眼淚出來,朝霧木木地說:「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到府上已有兩個來月,秋若沒見朝霧這樣過,難過得像要死過去一樣。實在沒能忍住,她也跟著哭起來了,一邊哭一邊說:「夫人,我不知道您怎麼了,我……」
春景出去開門和慕青、賀小蘇說了情況,再打了水回來,見秋若也哭了,一面放下水幫朝霧洗腳,一面小聲說她:「你又是怎麼回事?嫌夫人不夠難過?」
秋若聽得這話,忙把眼淚擦了乾淨,吸吸鼻子道:「我該死,我不哭了。」
春景低下頭不再理她,認真仔細幫朝霧洗了腳,擦乾了扶她上床躺下,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對她說:「夫人,要不今晚我陪您睡?」
朝霧平平躺著,聲音里沒多少力氣,「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
春景輕輕咽口氣,看一眼眼角還濕乎乎的秋若,抬手幫朝霧放下帳簾,端起腳盆帶著秋若走了。
出去關上門,潑了水再一起回耳房裡去。
進了耳房脫去外衫,兩個丫頭並肩躺在床上,全都呆愣愣的,一會眨巴一下眼睛。
秋若說話還有鼻音,問春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春景慢眨巴一下眼睛,「我又哪裡知道,沒敢問慕大人和賀大人,要不明兒去廚房幫忙的時候問問李媽媽吧。頭一次看夫人這個樣子,我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怪難受的。」
秋若吸吸鼻子,「真的太難受了。」
***
次日晨起,春景和秋若沒有像平時一樣去叫朝霧起床。想著她昨晚情緒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必定很晚才睡,便想讓她早上多睡一會兒。
兩人洗漱完便直接往廚房去了,到了李媽媽那,一邊幫她做飯,一邊跟她講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提了「樓驍」這個名字。說得李媽媽一聲連一聲地嘆氣,頭都快搖掉了。
說完了,春景問李媽媽:「媽媽,您知道怎麼回事嗎?」
李媽媽嘆著氣道:「早些伺候過王爺的,都知道這事,外面知道這事的人也不少,不過說法都不一樣。夫人肚子裡孩子的爹,就是這個樓驍。王爺看上了夫人,就給搶過來了……」
春景和秋若聽完,也就明白朝霧為什麼那麼難過,少不得又嘆幾口氣,然後哀怨道:「我們這些人,一輩子儘是讓人踢來賣去的,主子拿你當個人你是個人,不拿你當人,豬狗也不如。」
現如今的朝霧,在晉王那裡連個妾都算不上,從地位上來說,和她們這些下人其實差不多,好些也有限。她之所以會被搶,根本原因就是沒家世沒背景,地位低下。
這個世道,沒有家族庇護又生得漂亮的女人,最怕遭人惦記上。而是遭王爺惦記上,還是遭州官、富商甚或惡霸惦記上,又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有些女人偏愛揀高枝兒攀,本身就願意跟著那些當官的有錢的做小妾,想得富貴榮寵,在一個宅子裡為個男人斗得你死我活,那就不說了。
但也有不願意的,可不願意又能怎麼樣?
李媽媽不想多說這事了,這世道對窮苦人就這樣,說再多也無用,嘆口氣又道:「你們既知道心疼夫人,就對她好一些,把她照顧得好好的。她是個可憐人,卻能自己掏錢開鋪子養著咱們,咱們得有良心,不能做白眼兒狼。」
春景和秋若一起點頭,「夫人待我們這麼好,哪裡再去找這樣的主子,我們不會的。」
說著話幫李媽媽做好了早飯,春景和秋若拿碗先吃了些,放下碗筷再拿上朝霧的那一份,一前一後說著話,回院子裡去了。
到了院子裡,看到朝霧剛好起來。
春景讓秋若拎著食盒,叫她到屋裡擺上桌去,自己則忙去打水送進屋給朝霧洗漱。服侍她洗漱好再給她梳好頭,讓她到桌邊吃飯。
春景和秋若以為,朝霧昨晚受了那麼重的刺激,今天必還是傷心,可能會不吃不喝打不起精神。然見朝霧精神還可以,胃口也還好,並沒有蘼蘼不振的樣子。只是話少了些,也不笑。
朝霧坐在桌邊吃早飯,與平時一樣慢條斯理,每一個動作似乎都經過精心訓練,端莊好看不出一點糗態。她一直像個教養極好的千金貴小姐,不像民間小婦人。
春景和秋若擺好飯菜後,沒在屋裡打擾她,出去一起把院子打掃了一下。院子裡植有一株夾竹桃,此時正是花開最盛的時候,粉色的花朵密密挨在枝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