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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4:20:58 作者: 艾小圖
說真話,那會兒我心挺灰的。想著這丫頭大概是真的對我沒那個心思。她大概是不想讓彼此尷尬,故意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我有點沮喪,但沒有多說。男人該有這樣的風度。
直到後來一次吃飯,關小寶說起追她的人時揭穿她,每次讀書筆記都找別人代筆。我才知道她壓根就沒看那本書。
那天我是很氣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卻又慶幸的不得了。
想想這樣也好。誰也不去說什麼,做什麼。她還在我身邊,這樣,就夠了。
看著那張小紙條,仿佛看見了過去那個青澀的自己。不禁自嘲:沈安平啊沈安平,你也有這麼傻缺的時候。
正發著愣,手上突然一空。乍一回頭。顧平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就那麼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我身後。
「醒了啊?頭還疼麼?」
她搖搖頭,笑得一臉狡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她一低頭,尖叫出來:「這怎麼是你的字啊!這什麼啊沈安平!」
我努了努嘴,把《霧都孤兒》合上。
「能什麼,以前寫給你的唄,誰知道你看都不看。」
顧平安看著對摺的紙條,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原來你對我的賊心那麼早就有了啊!我跟你說,幸好我過去沒發現,要發現了准把你送公安局去!你這流氓!還『顧平安親啟』,哎呦媽呀我要笑死了!」說著,把紙條打開,下一秒,她的表情僵住了。舉著紙條向著我的面門一按。
「沈安平你這頭豬!有你這麼寫的麼!」
我打開一看,別說,我那會兒還真神來一筆,寫了一句:顧平安,咱老沈家祖墳風水還不錯,你有興趣死了以後進咱家祖墳麼?
我憋著笑:「我覺得這話說得挺誠懇的啊!」
顧平安白我一眼:「誠懇你妹啊!滾!」
4
婚禮前一天,按規矩我們是不准見面的。顧平安凌晨兩點給我打電話,她和我一樣,都睡不著。也不知道就說了什麼。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她說:「沈安平,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真的,我都不想閉眼睛,我想就這麼過一輩子。」
我沒說話,那一刻,我只恨自己不在她身邊,我只想狠狠的擁抱她。
她是那麼愛哭,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我總想著,她只要不哭,要我到天上去摘星星我也願意。
她是雙魚座,平常小炮仗似的,關鍵時刻總是特別多愁善感,想得比誰都多。
「沈安平,我覺得真罪惡。我總覺得莫非會恨我。」
「不會,傻瓜。」
莫非不會恨她。她臨走前和我見過一次,像老朋友一樣,她淡淡的向我講述了她十幾年來的辛酸和過往。末了,她只對我說:「對她好一點,她是真正的公主,讓每個人都想寵著她。」
我知道,每個人里,其實也包括莫非。不然她最後不會想通,也不會就那樣離開。
人生總是有聚有散,並不是所有的離別都充滿了悲傷。
有些話,面對最親昵的人反而說不出口。我懂,我一直懂。
5
四點的時候,我們的房間門同時被敲響。
顧平安用重重的鼻音跟我說:「我要起床去化妝了,我媽說要折騰一整天呢!我掛了。」
我頓了頓,突然喚了一聲:「平安。」
她在那邊愣了下:「幹嘛?」
我笑笑,一字一頓的說:「平安,我來娶你了。」
……
結局
插pter 10 就值得了愛,就值得了等
01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只有一個沈安平。而她顧平安這輩子從來沒有中過獎,卻在人生最大的一件事兒上,中了頭獎。
她曾經想過千萬遍,如果沒有這次意外,她是不是就糊塗的失去了他。每每一想到這樣的可能,她總禁不住出一身冷汗。
48小時後沈安平就轉危為安從ICU轉到高幹病房。一連近三天都待在醫院,顧平安的形象已經邋遢到沈安平喊她「犀利姐」。
沈安平叫她回家休息,起先她硬是不願意。經歷了那樣的驚心動魄,她的心臟已經不堪負荷,她一刻都不敢離開他,後來她想想,既然已經有了決定,那就該早些給予沈安平肯定。
她要去面對媽媽。
她要告訴她,有這樣一個傻瓜男人,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她這輩子也不能放開他的手。
有人說,有愛不能代表一切。
但是,有了愛就有了一切。
因為沈安平,她才知道,原來愛已經在她身體裡植入了無限的勇氣。
事實上事態的發展已經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這次莫非是真正破釜沉舟了。
爸爸在電話里說莫非決定要出國。臨要走來了一趟醫院。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媽媽聽了差點昏過去。
從莫非離開醫院到現在已經三十幾個小時,媽媽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爸爸急的就差給媽媽下跪了。
顧平安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她緊咬著嘴唇,手上攥得緊緊的,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從沈安平住的醫院到媽媽住的醫院不過半小時不到的車程,她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她到醫院時正值晚飯時間,大堂來來去去都是人,嘈嘈切切的聲音讓她的緊張稍微緩解了一些,徑直走到媽媽住的高幹病房。還沒敲門就聽見門裡傳來爸爸無可奈何的聲音:「你說你這樣是何必?你折磨自己給誰看?你早早的去了,倆孩子不是一樣水火不容?這事兒不能急,孩子們有她們自己的想法……」
顧平安的鼻子酸了酸,眼眶澀澀的,從小到大她要風就風要雨就雨,所以一丁點的不順心她就委屈的不行,好像全世界欠了她。現在想想,她長大了,個性卻還是一點沒變,任性的沒邊兒。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一聽是她的聲音。顧爸爸嘆了一口氣:「進來。」
推門而入,最先入眼的是媽媽瘦如柴火的背影。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已經不再合身,她像個豆芽看上去頭重腳輕。顧平安進來了。媽媽也沒有回頭。還是一言不發的站在窗口,看著窗外。
爸爸看了她一眼,搬了張椅子給她:「坐吧。」
顧平安沒有坐下,搖了搖頭:「不坐,沒事。爸你累了吧,你和護工阿姨都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媽媽。」
爸爸猶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媽媽,最後壓低聲音問:「你不要回那邊去?聽說傷的挺重的。」
顧平安斂了斂眉,沒有回答爸爸的問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其實我有點話想和媽媽說。」
顧爸爸眉頭皺了皺,卻還是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顧平安和媽媽。從頭到尾媽媽都沒有轉過頭,仿佛顧平安不存在一樣,安靜的看著窗外,存在感那樣低,像一抹遊魂。
顧平安感覺心裡抽了抽,這個背對著她的女人是她的媽媽,因為疾病,她身上的那些戾氣那些潑辣勁兒都沒了,現在的她就是個形容枯槁的病重老太太,從前她是那樣的愛漂亮,撒錢似地搞保養,可現在呢?
顧平安看著她這幅樣子只覺得心疼。
「媽……」一句話開口已經喉間哽咽。眼淚突然就失了控制的嘩嘩流個不停。
顧平安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她腦子裡亂亂的。
她的一聲「媽」讓背對她的媽媽身體僵了一下,但媽媽還是沒有回頭。
透明的玻璃上出現了一道一道縱橫交錯的水痕。
下雨了。
每次顧平安傷心,天就會下雨。
從前她被媽媽教訓的哭的時候她總說:「媽媽你別罵我了,你沒看我每次哭都會下雨麼!天都替我傷心呢!」
媽媽氣的呼呼的,她雖然嘴裡說著:「你是以為自己龍王的女兒啊!你哭就下雨!我告訴你!你是我的女兒!我想罵就罵。」但說完看看天,就真的會收場不罵了。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媽媽不愛她,只是她總是幼稚的覺得,媽媽愛她愛得不夠,愛得不完整。
可現在想想,愛得不夠,愛得不完整的,其實是她啊。
「媽,我知道你現在沒辦法原諒我,我知道我自私我任性,但我這輩子自私任性了那麼多次了,多這一次也不多。」她邊說著,眼淚還在不停的流,溫熱的眼淚流到嘴唇里,那樣咸澀,「我現在說,你可能沒辦法理解,你會說這個世界上男人多著呢,可姐妹只有一個。可我想說,男人再多,沈安平只有一個。我不能失去他,我離開他才知道他有多好,媽,我這輩子再也找不著這麼好的人了。」
「媽……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知道你不是想我不痛快。你只是不希望我和莫非有什麼隔閡,你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但是這事不能建立在我離開沈安平的基礎上。這對我不公平。」
顧平安漸漸感到無力。她從小到大沒有覺得這麼挫敗過。任她說什麼。媽媽硬是沒有回頭,也沒有給一丁點回應。
她寧願媽媽打她,罵她,甚至叫她「滾」,至少她心裡能好過一些。可現在媽媽這樣死一般的沉默,仿佛她說什麼都不為所動,陌生人一般,這感覺糟透了。
雨越下越大,窗戶上已經儼然有一層「瀑布」,光怪陸離的形態,墜墜奔流,模糊了窗外的高樓廈宇。
「媽……」她的聲音已經哭啞了,聲音破碎的幾乎拼湊不出完整的句子:「媽……我……我知道我什麼都錯……我從小到大都不優秀也不夠漂亮……一點都不像你和爸爸的孩子,又任性又不聽話……對不起,讓你一直操心一直難過……對不起……這是最後一次!請讓我任性最後一次……」
顧平安知道,媽媽時日無多,莫非出國就意味著她想一雙女兒送終的願望怕是難以達成。有什麼事比到死都遺憾還要讓人揪心的呢?她不希冀著媽媽能理解她、原諒她。只希望她別再折磨自己。一切錯都是顧平安。
窗外風聲譁然,雨幕隨風偏移著方向,吧嗒吧嗒淅瀝不盡,良久,母女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病房裡驟然安靜了下來。空氣中飄靡著顧平安的抽噎。
最後。是顧媽媽一句話終結了病房裡毫無頭緒的沉默。
她疲憊的說:「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